“这个黑心老头被我吓走了,以后不敢再来,我明天就写一封信去他单位,揭发他这种败坏工人阶级形象的丑行,程维扬那边,你暂时先瞒着,等国庆节后再告诉他。”
……
甘金花明显比甘露多愁善感,故人的死,让她许久不能释怀。
甘露这边,没工夫春花秋月,这场大戏,还得靠她才能继续唱下去。
明面上,她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去一趟冠华食品厂,“看望”程维扬的养母,帮着母子俩传递消息,互报平安。
为了把谎撒圆,她悄悄跟姑妈打听程维扬的日常喜好,知道他养母还活着的时候,时不时就给儿子送家里渍的果子、烙的点心。
甘露没这手艺,暗戳戳去副食品商店,挑常见的口味买几样,回来装进空罐头瓶里,乔装成家常手工自制款,忽悠程维扬。
惊走黑心老头之后,她故技重施,又去诓人家:
“程同志,你家的电扇已经买回来了,你妈的伤也快好了,这是她给你渍的果子,杨梅、瓜皮和红果,两种甜的,一种酸的,都是你爱吃的……”
甘露说得热闹,程维扬脸上的笑却僵住,半响没吱声。
甘露奇怪:“你怎么了?不舒服?受气了?”
程大公子资狗成分,工人出身,一点点书卷气,都被腱子肉压下,吃嘛嘛香的人,生病不大可能。
甘露直觉他是被军管队的人尅了,刚要劝,程维扬已经恢复如常:
“我……没事,刚才帮食堂搬东西,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了。”
他坐到方桌前,把甘露拎回来的两罐渍果打开,仔细地看,还问她:
“这些……都是我妈亲手给我做的?”
“应该是吧,她亲手交给我的,说你喜欢吃。”
程维扬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思念,接下来无论甘露说什么,他都彷佛没听见一样,就那么抱着两个大罐头瓶,怔怔发呆。
甘露叹气,安慰了他几句,转身回到姑妈房间。
卢南樵不知何时过来了,正陪着甘金花说话,说得就是程维扬的混账养父,李四奎。
冠华食品厂收到甘露寄过去的揭发信,当即把他揪到工宣队,责令交代“诈骗”行为。
李四奎拒不承认诈骗,说那是跟资狗儿子讨要抚养费,他不能白养了程维扬二十多年,吃饭还钱,天经地义。
甘露觉得这话无耻到了新高度,工宣队居然就认可了,事情不了了之。
资狗没人权,程维扬有个资本家爹,就是他的原罪,他干什么都是错的,被坑活该,被打低头。
甘露心里腹诽,气鼓鼓地跟在卢南樵旁边,沿着林荫大道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