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飞霞把在花园摘的玫瑰插在花瓶里,又点了三炷香。景岚走过去,凝视着照片中杜家昌的脸。他的脸,好像仍然那么熟悉。
“景岚,我放下了,人,事,工作,我都放下了。”
“那很好,十四姑奶。我希望您幸福,快乐,健康。”
“在我这个年纪,快乐不重要,拥有平静的心态才最重要。”景飞霞转身环视客厅,“我曾经拥有很多,在我最得意的时候,这里坐满了人,可以说每天都有数不完的访客,那时候除了琴姐、司机,我还有几个帮忙做事的工人,他们都很开心能帮我做事,说因为我能给他们很不错的薪水。后来,兴达出事了,他们也走了,只剩下琴姐。”
琴姐坐在厨房门口边的木椅子上,她看着景飞霞和景岚,但并没有说话。
“我看过梦园繁荣鼎盛的时刻,也见过它衰败冷清的时候。人生一场,其实就是这样,人来人往,相遇又告别。”
“如果可以,等兴达盈利了,我想一次把梦园的钱付给沈绍辉,还想着再花点钱,重新装修梦园,重新布置一下——我想不如把这里设置为助学基金的总部,或者叫办事处。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好。”
景飞霞伸手去抚摸景岚的脸:“你流眼泪了,傻孩子。”
“我只是有些不开心。”
“为什么呢?”
景岚低头:“我只是觉得,您出国了,沈总也走了,一时之间,有些失落。”
“不要总是皱着眉头,用心去做事,慢慢地,你的好运就会来了”,景飞霞笑,“而且,我们又不是不回来,我们都会回来的。”
第33章
“昨天,是今天以前的全部时间;明天,是今天以后的全部时间”。
又是一年的尾声。
景岚常常有种昨天历历在目的感觉。她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种感觉,她怎样从一个光脚奔跑的无知的幼童,慢慢长成一个入学读书、守规矩学礼貌的女孩;她怎样背着编织袋,从大山里来到这座无数年轻人期待、向往的大城市;她怎样去洗碗、去卖牛奶、做家教,然后把自己的学费交了,把想看的书买了,还能有一点点余钱作为存款,一点点地存在她的小金库里;她怎样一步步升职,看着自己银行账户里第一次出现10万,第一次出现100万......
时间确实帮助景岚赢得了很多东西,景岚感谢时间这个伟大的见证者。
但她又总很快惊觉,自己并不是活在昨天。她活在今天,活在兴达的执行总监办公室里,活在报表和数据里,活在和客户谈判应对的情绪里,活在梦园里,偶尔也活在她那套租住的几十平方米的复式小公寓里,活在好像曾经遥不可及但眼下成了寻常的真实里。
景飞霞逐渐放手之后,兴达就剩下她和苏总两人把持大局,但幸好他们异常有默契,兴达每个月的成绩都让她舒心——尽管苏比她还小一些,但他的经验和手段并不逊色于其他人,这大概得益于那个人。
那个人——那可能是她心里的一个空洞,她甚至不想为那个空洞标明姓氏。
自从她用无声沉默再一次拒绝了他,他便退出了她的生命。关于他的远离,他当然有很漂亮的理由,因为他要去开展别的项目——但换一种说法,他在她这里碰了钉子,于是他也许需要在别的地方寻求一些抚慰。
她偶尔和他还是会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比如两个月之前的股东会议,他就回来过一次,还给苏总和她带了礼物;他也还会握她的手,但她知道,那不再是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