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融听完后低低地笑了,他的林宥一直是个善良温柔的人,步融抱着林宥的腰,想到什么抬起头,面上带着笑意,兴致勃勃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方致青是爱得死去活来,互相纹身,许定一生的那种?”
林宥的表情一瞬间变的很臭,没好气道:“不知道,没以为。”
看到林宥的反应步融笑的更开心,勾着林宥的脖子凑上前讨了个吻,继续说:“其实不是的,我所有的纹身,都是在我没有意识的时候纹上去的。”
林宥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了难以理解的事:“什么——?”
十七岁的步融是他跌落前最耀眼的时刻,他有一个看上去和睦美好的家庭,有理想的大学,有他引以为傲的舞蹈,只要他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他的人生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步融在三中是出了名的,他样貌好,身段也上等,又是学校舞蹈队的首席,整个三中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步融这个名字,是人人熟知的校草级别的人物,而步融从来都对这个称号嗤之以鼻,他是一众学生目光追随的对象,是老师眼中最有希望考上北舞的人选。
人人说起步融来第一个印象是轻佻,人长得帅,又是个爱撩闲的性子,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步融一个月甚至一星期就换一个女朋友,只有和他相熟的人才知道所谓的‘情场老手’其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有一次稀里糊涂被学姐骗到了宾馆门口,步融被吓的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自习课上,步融正在写试卷,而他的好兄弟邱以明又在一旁喋喋不休。
“步融,小晴说要我证明我爱她,你说我该怎么证明啊!”
又来了,步融扯扯嘴角,不咸不淡道:“你把她娶回家吧。”步融不把邱以明的叽叽喳喳放在心上,对于他们的分分合合步融一个旁观者早已习惯。
“说正经的,我前几天看到有人会把对象的名字纹在身上,你说我要不也去弄一个?这样小晴总该信我了吧?”
闻言步融把笔放下,十七岁时的面容还带着朦胧的纯真,稚气,双眼清澈明亮,相比于班里其他男生普遍的短发步融的头发要长一些,因为跳舞时要搭配服装做造型,一身天蓝色的校服穿在少年人挺拔舒展的身形上,似是教室外的天空一样澄澈美好,步融看着邱以明面带怀疑:“你认真的?”
邱以明又迟疑地摇摇头:“我还是再想想。”
步融嗤笑一声,把目光重新转移到桌面的试卷上,刚要动笔,听见邱以明又问:“诶,步融,你有想过纹身吗?”
“没有,”步融淡淡道,“我要艺考,不能纹身,再说了,要是被我妈知道,她得扒我一层皮。”
邱以明不自觉联想到那张严肃、不苟言笑的面容,被步融他妈妈看一眼他都忍不住双腿发软,邱以明摆摆手:“我就随便问一嘴。”
放学铃声响起,步融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和朋友道别,骑上车沿着熟悉的路回到他的家,居民楼不算破旧,但也不是令人多么舒适的环境,一栋栋楼,一个个小房间,堆积,挤压,就好像世界小的让他喘不过来气,马路边嘈杂的声音是卖菜的小摊正在吆喝,三两个人为了几毛钱争执不下,灰色石阶上有一只黑色小狗,睁着它湿润的眼睛看着天边悬挂的太阳,一同放学的还有小区里几个上小学的孩子,有的正兴奋地跟自己父母诉说着今天发生的趣事,有的正央求着爷爷奶奶买一个糖果。
步融把自行车停好,垮着书包上楼,楼道狭小,来来往往显得异常拥挤,这里总没有新鲜的空气,更多的是垃圾腐烂的酸臭,步融视若无睹,亦或者说早已习惯。跳上最后一个台阶,步融拿出钥匙打开门,日落前橘黄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映进屋里,照着老旧的家具,狭小拥挤的空间。
这是他的家。
“楠楠,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快去洗手,妈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步融没应声,抬脚走去他的房间,后面说了什么,步融没去听,也不需要关心,反正,那不是说给他听的。
刚被领养回来的那段时间步融总能听到妈妈叫他楠楠,步融以为那是妈妈早就起好了的小名,后来才知道,那是在透过他叫另一个人,真正的楠楠。
步融回到房间放下书包,洗过手之后来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
“记得控制食量,吃完饭休息一会,先去练两个小时的舞再去做作业。”
这次的声音里是严苛,不容拒绝,是对他单方面下达的命令,步融知道,这才是在对他说话。
步融习以为常,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妈。”
步融只吃了些青菜,因为待会要跳舞体力消耗量大,又吃了几口米饭,而桌上那盘红烧排骨从氤氲着热气焦糖色的油汁包裹着排骨,散发着充满食欲的香味到逐渐冷掉浮在表面的油凝固变为令人作呕的模样,步融自始至终都没动过。
他要控制食量。
他最讨厌红烧排骨。
吃完饭之后步融去练舞,枯燥反复地练,跳舞,出错,重来,跳舞,休息,跳舞,跳舞,出错,重来,重来,出错,跳舞……
两个小时,精疲力尽,出汗的感觉会让他大脑放空,步融躺倒在地板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头顶过于明亮刺眼的白炽灯。
他现在能上学,有了所谓的梦想,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会询问他冷暖的母亲,他不需要考虑琐碎的事,不需要为了钱财绞尽脑汁,下学就能吃上热的饭菜,他的妈妈连碗都不会让他洗,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