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茹!月茹!”白老爷站在客厅冲着楼上的白小姐喊道,他烦闷地抽着烟斗,早上报纸上刊登的一则新闻,让他有着不详的预感,他来回在客厅走了几步,早听在中国的朋友们提起日军的野蛮、凶残。
他担心自己的孩子,白小姐是他和过世的妻子唯一的孩子,是他的掌上明珠。妻子阿珍过世前拼足了一口气嘱咐:“一定要好好待她!”
齐哲程前段时间和自己无意中碰见,他望着槟城码头道:“大风要来了……”
白老爷深知他话中的含义,也望向远方道:“骨尽踏街随地痛,泪倾涨海接天哀。①”
白老爷和齐哲程一样痛恨侵华的日本人,他虽在槟城却时刻惦念中国的同胞,他们的骨子里流淌相同的炎黄子孙的血液,他也同样秘密地资助远方的故乡抗日。
他不怕死却怕失去宝贝女儿,白老爷想到这里又喊了几声白小姐,白小姐却一直没有应声。
阿娣袭了一身的白衣,踩着黑色布鞋。小心地端了一杯红茶出来,烦躁的白老爷看见她问道:“小姐呢?为什么喊了这半天没有声音?”
“老爷,小姐一早去了丝绸布匹店的齐老爷家中给安老太太请安去了……”阿娣见白老爷问她,一五一十地低声轻语答应道。
十九年过去了,生为“峇峇娘惹”的她依然梳着油亮的大辫子,如今她和白小姐一样划过了青春年少时期,岁月的痕迹停留在她立体的脸庞上,让她的颧骨变得更高,眼窝也下陷得更为厉害了,只是她很少注意自己样貌的变化。
“唉……又去齐家啦……”齐老爷听到阿娣的回答,不禁深深地叹道。
他不知道齐家小子使了什么妖术让女儿铁了心地要和他一起,即使无法白头偕老,也要守在他身边,一天天地任由光阴飞逝,把自己熬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呐……
白老爷想起齐鬙殷有一肚子的气,女儿也是偏偏不争气,腆着脸倒贴……
白老爷一生气忘记了本来想要说什么,他打开收音机拿掉嘴上的玛瑙玉烟斗搁在一边,坐在沙发上翘起一条腿闭上眼睛,听起了《红豆相思》②,只听歌中唱道:“莺声惊梦残,晨起懒画眉。”
白老爷想这大约是根据金昌绪的闺阁诗《春怨伊州歌》“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声惊妾梦,不得到辽西”的诗句演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