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鬙殷展开信中看到鲁晓颦絮絮叨叨织布坊的事,未曾提起他俩的情爱,心中盛满了失落,赌气地写了这一句。他也想去无锡找她,把她拖拽到自己的身边,无奈怎么也走不开。如今齐哲程虽依旧主事,丝绸布匹店的生意基本上交由齐鬙殷管理,在他的打理下,已经在马来西亚开了三家分店。他也不再去给白小姐送花布,而是交由手脚勤快的伙计去送。
灰濛濛的天空带有一丝山雨晚袭的讯息,白小姐僵视自己种的朝颜闭合了花瓣罗璇一处,皱褶处染了一片僵掉的紫红色,她的爱情就和这朝颜花一般急匆匆地败掉了。自民国十一年起过了八个夏天七个冬季,她从十七岁晃到了二十五岁,还是待字闺中,白老爷心里焦急为她觅得一位又一位相貌不凡的儿郎,桩桩被她推得一干二净。她执拗地回答父亲,此生非齐鬙殷不嫁,若是逼她,她便寻短见。白老爷百般无奈只得任由白小姐的性子去了。
早晨白小姐急着要去见齐鬙殷,现在她多了理由,便是向安太太请安。她穿了一条白色的洋裙,层层叠叠的下摆将她的纤腰托起,像是开出的一朵东洋菊。车子停靠在齐宅门外,白小姐从手袋掏出镜子顾盼神采飞扬的自己,整理了仪容,手中拎了果篮下了车。
齐鬙殷为了让老母亲住得安适,在槟城购置了一栋中式结构的宅子,黑色的旧瓦片、粉白色的墙,中规中矩,合了“中庸”的意思。宅子分厅堂和主卧、偏房,厅堂居于前,厅堂屋后连接主卧、偏房,堂屋团团抱住,横陈在它们中间的是不大宽敞的天井,天井上却堆积了“金玉满堂”、“红贵人”、“龙岩素”、“黄荷”等各类品种的兰花,或是张开青绿色的唇瓣,或是紫红色抓爪挂有薄亮的兰露。或古朴,或艳丽,或古雅。兰花种植在紫砂盆内,盆子上是民间巧匠细绘的图案。齐鬙殷喜爱兰花,所以天井之上不断飘溢幽香。
齐鬙殷虽然不能归国,可思念家乡的心情时而有之,他购买中式宅房也是为了填满思乡之情,就连家具的样式、摆放也按了老北京居家民宅的样貌。
白小姐指节轻叩房门,颔首微笑。她依依袅袅的身影浮在朱红色的铁门上,微微荡漾。
一位年轻的女佣人开了门,她年纪二十不到的样子,看见是白小姐把门大开,笑着说道:“白小姐来啦,太太刚念完经。”
白小姐把果篮交到女佣人的手里也不去瞧她,只道:“有劳了。”
“秋胭,齐公子不在吗?”白小姐偷瞄了屋内,装作无事般地问。
“公子一早去店里料理生意去了。”
秋胭听白小姐难得唤自己的名字笑着答道,这位白小姐可真有意思,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地日日来不就是为了齐公子吗?人人都看出白小姐的一颗心悬在齐公子的身上,虽说少爷在中国已经娶妻生子,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有的事吗?为什么他偏偏不肯?
白小姐失望之极站着不动,失措中竟不知道该迈哪只脚走路。
秋胭没有注意到白小姐的失望依然笑道,“白小姐请稍等,我去禀报太太。”说完,把白小姐迎到了客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