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匣香 烈驹 1548 字 2024-03-15

此时的鲁晓颦已经不再是那位不谙世事的少女,她是位有着四岁孩童的年轻母亲,含辛茹苦拉扯自己的孩子,抚育他成长。鲁晓颦怀揣着对齐鬙殷的浓情,却倔强地一定要去找自己的哥哥,才和齐鬙殷团聚,否则她无法原谅自己。过去她化名为萍青给齐鬙殷写信,渐渐的她用了自己的本名,将在无锡的住所告诉了齐鬙殷,在她心中有份期盼,假使鬙殷得空,也能来探望自己。

鲁晓颦日间和织纺的师傅们研究新的织布技术,和师傅们一道织布,晚上回家辅导桂生读书,她认为教育能够根治愚昧,“玉不琢,不成器”。无数个黑夜长灯下拉长的是她和桂生的影子,鲁晓颦用水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汉字,要桂生依着她的口型去念,或者拿了瓜果蔬菜、鲜花诉说无数有趣的故事结合汉字让他记忆。有时桂生念错了字,她也不着急,笑着于一旁鼓励他。桂生虽只有四岁,却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学会了背诵《三字经》、《诗三百》。

民国十六年秋,桂生懂事了些,鲁晓颦拜托了织纺中德高望重的师傅苏金旺老伯照看织纺,自己带了桂生去了北京找哥哥鲁少陵。

回北京的前一天,她用棕茀沾了翠罂油抹了头发、拿了繁露点唇、找到以前穿的翠绿色袄衣、虎皮袄子披在身上在镜子里看了好久,又抹掉嘴上的口脂,虎皮袄子和翠衣袄子也被她重新藏进箱子内。桂生从没有看见母亲这样,他手里拿着刘绍才买给他的拨浪鼓,坐在凳子上看着母亲发愣。

第二日鲁晓颦依旧穿了素色旗袍,带了些钱抱了桂生北上,当她下了火车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禁不住感慨,再一次回到北京恍如隔世,那时候的鲁晓颦还养在深闺之中,现如今自己朱颜未曾改变,但已经物是人非,细数时光她离开北京已有五年之久。鲁晓颦生怕孩子被挤散了,紧紧抱住桂生,冲破人群出了站台,她左右环顾了四周,凭着记忆走到了车站外。

车站外一名穿着打了补丁衣裤的黄包车车夫正摘了八角帽,拿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头顶上渗出的汗珠,看见鲁晓颦拿了鸦青色包袱怀里抱住幼小的桂生东张西望,拉着车跑到她跟前道:“这位太太,你要去哪?”

鲁晓颦瞬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北京已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人。漆黑的记忆通道中点亮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皑皑白雪中,她踏着雪地从母亲董碧婉的房中走出,望着屹立的塔松游思浮起,织锦跟在身后为她撑着油纸伞……

鲁晓颦跟车夫说了靠近鲁府的一条街市,车夫听了微笑着要她上车坐好,一路跑着:“太太怕不是北京人吧?听你说话的腔调倒像是南方人,是看亲戚吗?”

鲁晓颦礼仪性地还以微笑,并不作答。桂生稀奇地望着路上有几名儿童围着观看拉洋行的表演,也不说话。车子拉到一条笔直的胡同让鲁晓颦下了车。鲁晓颦付了钱牵着桂生走了几步来到鲁府大门前,望着掉漆的朱门鲁晓颦的眼角湿润,陪伴她成长的鲁府早已今非昨日,昔日威仪辉煌的翰林府、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少女生活在记忆中窜出火苗终于又灭了,再次沉入黑暗……从前她因为父母毁婚约要把自己嫁给张笃承不顾一切地逃离了此地,现如今回来曾经的情感转变成依依不舍和怅惘。

鲁府门前挂的门匾昭示房主已易他人,鲁晓颦痴痴地盯住旧宅落,泪珠滚向脸颊两边,桂生拍了母亲的手,鲁晓颦蹲下问桂生怎么了。

桂生伸出稚嫩的小手揩去母亲脸上的眼泪道:“姆妈不哭!”

“姆妈不哭!”鲁晓颦抱起桂生脸上浮起温色道。

鲁晓颦寻思:“二哥会不会念旧,时常要回来看看?”想罢又摇头,二哥既然存心报仇就断然和过去诀别,此处存有的惨烈二哥是亲历者,恐怕早已印在他的心里不愿去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