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寂寥，天色愈暗。

萧远候没说什么，拂了拂衣摆，在冷冷的木廊上跪下，望向中庭深处那株樱花树。

天际有银电一恍而下，雷声轰隆，屋檐下暴雨打进，檐灯在呼啸的风声中瑟瑟摇晃，忽明忽暗。不知在廊下跪了多久，衣襟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多少侍从远远地走过，投来奚落的目光，最后再无一人，也没得见绮罗。

绮罗没来，萧远候心中好似万念俱灰。

远在大启的四年里，他想过无数次与绮罗重逢的场景，却不敢去设想，有朝一日，绮罗会离他而去。于他而言，没有绮罗，便是没有归处，此心此生无法再得安宁。

萧远候神色微白，终究有些体力不支，身形在夜色中晃了一晃。

一只素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稳住了他下坠的身形。

萧远候恍然抬眸，一双清澈的琉璃眸便落入他眼底。她耳畔坠着东珠，泠泠切切，朱唇微启，语气平缓得没有一丝起伏，道：“萧远候，你以为你跪在这里，我便会原谅你吗？”

“……”

萧远候望着她，下意识地想握她的手，语气微哑地开了口：“殿下，我与你儿时相逢……”

绮罗袖手一抬，置于身后，闻言，淡淡敛眸：“萧远候，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本殿下儿时何曾见过你。你病了，该去看大夫，而不是来公主府。”

萧远候却摇了摇首，断断续续道：“我与殿下儿时相逢……殿下说，王久善，你过来……”

他语气渐低，身形忽晃，话还未说完，便栽倒在廊下。

“……萧远候！”

绮罗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眼眸划过慌张，匆匆俯身去扶他的肩膀。触及之处，却是冰凉无比。

“王久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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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遇萤四十六

入夜时分，金盏中燃起烛火，明明晃晃，驱散了这雨夜的昏沉。没有心事的人却早已听雨而眠，陷入梦乡。

青纱帐下，绮罗端坐榻前，久久不睡。

榻上，萧远候双眸紧闭，松垮的衣襟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肩膀。王久善替萧远候诊了脉，又命人给他换上衣裳，无意间，绮罗便瞧见了这些旧伤。疤痕狰狞，最深的一道离心脉只在咫尺。

这些年，萧远候过得很不好。

绮罗在萧远候榻前沉默地坐了很久很久。她眼波如雾，俯身想瞧一瞧他的伤，一滴泪珠却蓦然下坠，落在萧远候脸上。

萧远候眉间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他神情亦是怔然，沉默些许，才抬手抚了抚绮罗的侧脸：“……我又，梦见殿下了。”

绮罗侧了侧脸，在他掌心蹭了一下，忽然潸然泪下。

她的眼泪好似断线的珍珠，溅在萧远候脸上，泛着温热。她好想问他一问，当年为何如此狠心弃她而去，却在瞧见萧远候这般落魄的模样后，又什么都不想追究了。

你瞧，她就这么点出息。

萧远候眼眸忽敛，望着绮罗的容颜，终于察觉这并非梦境。他欲开口说话，却止不住重重一咳。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