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影纷纷,世俗喧嚷,绮罗却无奈地想,还不如待在府中呢。
即便那株樱花树不开,流萤不亮,初雪未至,但好歹有萧远候——
“殿下。”
直到一声如玉似翡的清雅声音响起,绮罗才回过神来。
世家公子们不知何时起已经离去,江照左一身玄服,修长如玉,清冽地立在身侧。
江照左眉间温和,笑意清淡,递给绮罗一枚梨花木盒,道:“祝殿下生辰快乐,以此薄礼,聊表心意。”
绮罗一恍,接过木盒,轻声道:“……谢谢。”
说罢,轻轻打开木盒。只见盒中摆放了一本诗集,书卷古朴,瞧上去已有些年月。翻开一页,瞧见上头笔迹苍劲有力,写着一首古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诗意惆怅,不知在诉说着谁人的心思。
绮罗沉默许久,眸色晦暗,隐约波澜,久久不言一语。
善华郡主忽然从侧殿来,语气讽笑道:“江公子待公主真好,珍藏的孤本,说送便送了。从前我想借来瞧一眼,你都不舍得呢。”
“……”
江照左神色难辨,并不作答。
绮罗却沉了沉眸,将古书阖上,淡淡道:“多谢江公子美意,只是我不好文雅,更不解诗意。只怕辜负了你,这本珍藏在我手中也会被糟蹋了去,你还是拿回去吧……”
“殿下。”
江照左眉间沉敛,并未接过诗集,反而抬眸问道:“从前在姑苏,殿下曾与照左谈及诗词,言语间颇为真挚,缘何如今便道自己“不识古意”了?”
绮罗一哑,凝了凝眸。
善华郡主笑哼一声,道:“江公子,长公主今日可没有骗你。你有所不知,从前在宫中蒙学时,长公主生性怠惰,不爱念书,时常将太傅气得半死,素爱顽劣。在姑苏城时,只怕是为了逢迎你,才勉强拾起诗书,故作风雅呢。你啊,被骗得太深了。”
“够了。”
绮罗冷冷起身,打断善华,沉声道:“从前的事便不要再说了。”
善华郡主笑意更甚,语气不善:“怎么,戳中你的痛处了?还是戳中江公子的痛处,你心疼了?”
江照左神色难辨,容色似雪,立在阑珊灯色中,几欲消失。
他嘲讽一笑,想起昔日种种,方才恍然大悟,心中苦涩。原来他错过的,远远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生性顽劣的小姑娘,为了追随着他的身影,掩去锋芒,故作风雅。世人道她虚假,他却想,那小姑娘从前骗他骗得有多深,便爱他爱得有多深。
绮罗心中却莫名烦躁,纵然她不再喜欢江照左,却也不愿见江照左深陷旧事,一身囫囵。她对江照左,是于心有愧,万分不忍。偏偏善华郡主哪壶不开提哪壶,实在令她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