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又安静下来。赵慈行虽还是拿着画报,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章嘉岩为什么要撒谎呢?”赵慈行蓦地问道,她声音压得低,像是自言自语。
艾登朝赵慈行转了转头,遇着她明澈又柔媚的眼眸,他没停留,目光往下落,最终落到《哈尔滨五日画报》上。他原只是想转移注意力,耷拉的眼皮却陡然睁实了。
“可惜一时半会得不到山口谷和那边的消息……”赵慈行见艾登不说话,继续喃喃着,“史蒂文斯果然如你所料只是个假名,那些年在中国四处搜罗古玩宝物的洋人太多了,哪里还寻得到。对了艾登,昨晚你说旭生也是哈尔滨人……”她见他还是不吭声,便跟随他目光所及重新看向画报。
“跟你一样的。”艾登有些木讷地说。他伸手,右手食指指着画报上的一副画。他没抬眼,声音沙哑干涩。在这原本就灯影昏黄模糊的马车里升起了格外暧昧的色调。
艾登手指所指的那幅画是俄国美术巨匠列宾的一副人体背面素描。列宾最著名的作品当属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但列宾同样是素描大师,他一生画过无数人体素描,其特点精道饱满,不仅是栩栩如生,而是仿佛有灵魂注入。在这幅素描里,女人的背部线条流畅生动,最为醒目的是,她腰间有两个突出的凹陷。英文管这个叫“Dimples of Venus”,翻译过来就是“维纳斯的圣涡”。就像有些人笑起来会有酒窝一样,有些人的腰上长着腰窝。赵慈行的脸颊顿时火烧火烫起来。腰窝在西方绘画作品里并不罕见,列宾亦不过是写实罢了,要说真正对维纳斯的圣涡有执念的,当属赵慈行的知名校友法国画家布格罗。
“嗯。”赵慈行低低应声,小声道,“其实还挺常见的。”
艾登好奇地看向赵慈行,“是吗?我不知道。我只有过你一个女人。”
赵慈行看到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和目光都很天真,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昏黄的煤油灯下,他的脸好像也憋得通红,倒是像极了那时候。她虽是知道他没经验,但听他这样单纯坦荡地说出来,心间说不出的悸动。
“叶莲娜没有。”艾登似是无意识地补了句。
赵慈行捏着报纸的手指一紧,纸张的声音像是打破了什么,艾登垂眼也看到了她的动作。他没说话,但抓住了她的手。
“艾登。”赵慈行松了手劲,唤他名字。“你说过我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你。”
艾登也松开了握住她的手,他沉默了一会儿,像他更多时候那样,很平淡地说:“问吧。”
“叶莲娜是不是喜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