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似乎心情很好,话语轻柔,亲切而不失威严,“爱卿莫要一直低着头,叫朕好生看一看。”
聂珏适时仰起头,迎接着女帝的打量,而她也在暗中审视着这位皇权最高拥有者。
当日殿试和今日早朝她一直匍匐在地,未曾窥的其形貌,单闻其声,以为容貌肃穆,不想竟如此妩媚年轻,她记得女帝年四十四,已过不惑,瞧着不见丝毫老态。
那面容观着可亲,聂珏胸腔中却轰得涌出了恨意。
“阿珏,这大齐是偷来的!是那高氏窃来的!”
谢中亓抓着她的双肩,不停的咆哮,神情悲痛欲绝,他不管自己这失态的样子会否吓到身前的孩子,痛极竟又大笑,形状疯癫,“我谢中亓这一生忠君报国,岂知陛下竟遭了那毒妇暗杀!可我不服!我泱泱大魏,如何葬于这窃国者之手!”
他伏榻痛哭,哭到后面,又伸手抓住聂珏拍他后背的小手,狠声道,“你可记住了!你的老师是大魏的臣,你也是大魏的臣,来日若你敢背弃大魏,认贼作父,我谢中亓就是做了鬼,也要回来杀了你!”
聂珏含着泪重重点头,双膝跪地与他立誓,“苍天在上,我聂珏此生定竭尽全力杀齐复魏!如违此誓,定遭五雷轰顶,死后入无间地狱,永世沉沦!”
她才十五岁,寻常十五岁少女将将情窦初开,于闺中思慕情郎,她十五岁却要跟着谢中亓四处躲藏,尚是稚嫩小女,竟已经过了几生几死。
谢中亓此时已近油尽灯枯,望着她,心头愧疚迭起,他眼中泪水止不住,哽噎道,“阿珏,你及筓了,我给你取字,可好?”
聂珏忍着眼泪默然点头,她殷殷伏在他身旁,双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只怕错过了一瞬。
谢中亓轻声一笑,往她头上安抚性的抚摸着,“便叫甘棠吧,丹心悬魏阙,往事怆甘棠,老夫这辈子无愧于大魏,无愧于天地,”说到这里,他的喘息急促起来,看向聂珏的眼中充满了歉疚,“唯独对不住你,若是能重头来过,你,你可还愿跟着我?”
聂珏双目泪水朦胧,口中急道,“老师!我此生只认你为师,我从未后悔过!”
谢中亓已说不出话,他宽慰的闭上了眼睛,长长叹息一声,自此再也没睁开眼。
“爱卿委实灵秀,”女帝端详了片刻功夫,观她不过锦瑟年华,面容尚且稚嫩,却已能稳重如斯,叹道,“那日殿试,你以会元入考,朕却只与你榜眼,可有怨过朕?”
聂珏当即伏倒,沉声道,“微臣得以女子之身入科考,已是陛下隆恩,那日殿试微臣面答本就微瑕,能上榜眼已属意料之外。”
前一句存着感激,后一句自承错误,可谓言思停当,女帝顿了顿又问道,“杜爱卿早早入朝为官,而爱卿你却被朕闲在翰林院中六个月,如此也不怨朕吗?”
“中丞大人昔日在国子监便有贤名,行事做派皆为人典范,微臣不过区区学子,国子监中所学有限,幸陛下留六月时间于微臣,容微臣了解朝堂,才敢如此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