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寒欲急,暮色下似乎已有细雪催来,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换上了官灯,院中登时通明。
聂珏揉着发酸的手腕,将编好的史录交给身旁的宫人,称了声多谢。
那宫人似是惶恐,弓着身子朝后退了一小步,“大人言重了……”
不过一句顺口,倒惹得这宫人如此惊慌,聂珏一时心里过意不去,正欲再说什么,便听身侧有人嗤笑出声。
“能得聂大人一句多谢,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阴阳怪气的腔调拿捏的十成十,聂钰充耳不闻,提着雨伞便要出门。
“果然是高中了榜眼,我等末流只怕聂大人看不上了!”
那声音故意高了几个调,将将片刻时间,便有其他人的声音掺杂了进来。
“她算得什么榜眼,丢人现眼罢了!”
“不过是圣人恩典,走了这遭狗屎运,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哼!聂大人?她也配?”
“和她同穿一身官服,我等早没了脸皮!”
身后指责声不断,各方皆粉墨登场,聂珏在门边站定,门外的细雪飘了进来,她顿在那儿,任由那雪落入到她的肩上,冠帽上。未几,便见她转过身,细白的脸皮没有一丝着恼,更带了温和的笑意。
“曹大人可高兴了?”
曹席之耸了两下肩膀,一脸得意,只差大笑出声,“修撰大人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莫不是大人不爱听?”
聂珏的眉目中参着润,扫了他一眼,循着刚刚高声训斥的人仔仔细细看过去,那群人当真不把她当回事,皆抱着臂膀,面带嘲弄。
“在下知诸君心中有气,气不过在下一小小女子竟压了诸君一头,这春闱秋试,明明是尔等专场,却让在下占尽了风流。”
她一一观察着这群名流进士在听到她的这席话后所露出的惊咤表情,温软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得了榜眼的骄傲,“诸君需得明白,在下和尔等一样,是过了会试,圣人在殿试那日亲口所策的榜眼,只用区区狗屎运便搪塞了过去,这般说法,是贬了圣人的眼光,还是辱没了诸君这些年读的圣贤书?”
门外的雪又下大了,聂珏并未往门里挪动,她朝东边的宫墙轻轻瞥了一眼,那边的宫灯在雪色中宛若流火,绯红的扎人眼,“这翰林院与外界虽隔了一道墙,可又有谁知墙外无人呢,诸位莫要做了他人的靶子还不自知。”
语闭,她撑开了伞,由宫人打着灯笼引了出去,那一身淡青色官袍于雪夜中更加分明,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众人便在怔忡中醒悟过来。
“曹席之你好算计啊!我等被你害的好苦啊!”
“明日圣人若是知晓,你叫我们怎么办?圣人不喜,这仕途便要了断于此了!”
“诸位,诸位仁兄请听我一言,莫要着了聂甘棠的道,她是吓唬你们啊!圣人如何看重她?若是看重,岂会让那杜容德得了状元?”曹席之心底却把聂珏恨毒了,一时只得焦头烂额打诨,可能进这翰林院的有几个是浑人,自是不会再轻易被他所忽悠。
“这翰林院中的诸事圣人自是知晓,我等仗势欺人,这个亏是吃定了!好个曹席之,好个曹探花,未入宦途,这搬弄是非的本事却是学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