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与陆英局促不安地坐了片刻,阿婆端来了晚餐,老人去拿了酒壶与杯子,看上去每顿饭佐酒早成了习惯。
老人与阿婆很亲切,边吃边与小孩们说话,多是询问,为什么来、怎么来的、要去哪儿,诸如此类。
阿魏答得很谨慎,虽然饿极了,却没有狼吞虎咽。陆英更是小口小口地吃,过度地紧张让她想要干呕,但这样的举动太不礼貌,她极力忍住了。
老人看出他们似乎有难言之隐,撺掇阿婆去收拾干净地草席给小孩们睡觉用,好让她不要再问。
老人把一袋菠萝蜜拿过来,让小孩们吃餐后水果。
阿魏吃了一口就放下,站起来对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谢”字却卡在了嗓子眼儿。
老人笑着递给他一杯酒,又把阿婆的酒杯续满塞到陆英手里,说:“喝一点儿,睡个好觉。”
阿魏仍有疑虑,犹豫一瞬,仰头将一杯饮尽。陆英把杯子放在唇边,瞄见他喝光,也呷了小口。
二人这么对立站着,不约而同想到了“交杯酒”,忍不住笑弯了眼。越南大约没有交杯酒的习俗,老人见状,还以为他们是第一次喝酒,连问:“好不好喝?阿婆自个儿酿的。”
“好喝。”陆英喝去了大半杯。
古人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前后无路,走一步是一步。
房舍里的灯熄灭,老人的呼噜声渐起。阿魏与陆英躺在一张晒农作物的草席上,编织缝隙支出来的短刺硌得人周身不舒服。
陆英想起曾经睡过的丝绵被单,想起豌豆公主,因在几十床鸭绒被下放了一颗豌豆而失眠的公主,渐渐入睡。
动物世界只有狩猎,没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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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老人把小孩们送到森林出口,留给他们那袋没吃完的菠萝蜜,目送他们远去。
回到街市,阿魏与陆英短时间内都有些不适应。零星的行人来往,每一个张脸好像都糊了血。
阿魏咬了一口菠萝蜜,拿出街头烂仔的气势去副食店买烟,凶巴巴地翻看柜台上的报纸。
还没有关于司机的报道,他骂了一句“无聊”,揣起烟离开。
在下一个路口的书报亭,阿魏趁老板不注意,顺走了一份旅行地图。
他们找了一处建筑物之间的背巷,仔细研究底图。
“我们在这里。”阿魏指着地图上的“T?nh Thanh Hóa”(清化省)说。
清化省沿海,市区内有前往西贡的长途巴士,但当下的局势,重要省市进出的关卡设立了检查哨所。他们不能搭乘巴士,只能另找一辆黑车。
陆英说:“我们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南就可以到西贡。”
阿魏不解地说:“海岸线?”
“沿海公路,有很多法国佬在这条路上骑行。”这是陆英从旅游杂志里看来的。
“装成游客?万一路上有巡警检查身份点算?”(怎么办)
“总比在巴士上无路可逃好。”
空气闷热,乌云压在天边,海滨沙滩上少有人影。工业城市的海滩不太尽如人意,浪潮里时不时就能见着垃圾。沿海小店的店员们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闲书或收音机上。
陆英贴着房舍的外墙逐渐靠近敞开的正门,然后猫着腰去观察柜台里的店员,趁店员不注意,把门边的自行车拖出来。
“哐嘡——”
停放整齐的自行车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