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饭厅落座,裴怀荣坐上座,二房三房分开坐两侧。
家宴是为裴安霓接风准备的,话题自然围绕她展开。裴辛夷听着不出声,在虾仁粥小盅传上桌时,轻声对佣人说:“让厨房换两盅蔬菜粥。”
曾念注意到,抱歉地说:“亏我刚才去了厨房,竟然没注意菜单,还是六妹心细。”
“怎么了?”裴繁缕问得突兀,所有人都看过去。她不想附和关于裴安霓的谈话,趁机把人们注意力引到三太那边去。
裴辛夷说:“他们对虾过敏。”
“这么些年,六妹都会照顾人了。”裴繁缕含着笑意说,瞧见裴安菀朝把瓷盅撤走的佣人鼓了鼓腮,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两眼。
裴辛夷也注意到裴安菀的表情,低头在她耳畔说悄悄话,她一下子就笑了,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犬牙。
不知何故,裴繁缕忽然感觉裴安菀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挪开视线,裴繁缕撞上了裴辛夷没有任何情绪的视线。
“辛夷今年二十七了?”裴怀荣说,“你自己要过生活,不要只是照顾两个细仔。”
裴辛夷笑了笑,“阿爸,都是念姨在照顾他们,我哪有时间?光是店里的事都够得忙,还有你交给我的事。”
裴繁缕略有些诧异,“六妹还帮阿爸做事?”
“碎料(小事)啦,不过就是些开支票、招待客人一类的琐事。”裴辛夷笑着说出这番话,席间的暗流涌动忽然破开,浪潮卷席,闷得人无言。
“碎料”——一切上不了台面但又无法交给外人去做的事。这是裴辛夷能够在裴家持目中无人态度的原因。裴繁缕、裴安霓和两个小孩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但看着长辈们的眼色,也不敢说话。
裴辛夷无恶不作。
裴怀荣咳了一声,说:“再怎么说,工作只是一部分……云秋,你常组牌局,留心一下谁家有年龄合适的后生仔,挑一挑,介绍给辛夷。”
裴辛夷暗自握紧勺柄,笑说:“不劳烦细妈,念姨有帮我介绍。”
年龄合适、挑一挑,当初三姊的婚事父亲可是商议再商议,哪有这般随便。
裴怀荣说:“你念姨年轻,哪里认识家里有适龄青年的太太。”
裴辛夷连样子也不做了,脸色冷下来,说:“你的意思是何云秋老了?”
“辛夷!”裴怀荣一把掷下筷子,怒目道。
裴辛夷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她说:“我食完了。”
裴怀荣拍桌呵斥,“你给我坐下!”
裴安胥一边安抚父亲,一边比手势劝裴辛夷坐下。
可她并不理会,牵起离得最近的裴安菀的手,说:“菀菀、八仔,走了,我们去食雪糕。”
裴怀荣气得咳嗽,想甩狠话却什么也说不出。
裴繁缕注视着裴辛夷远去的背影,眼里充满了复杂情绪。在越南只是被裴辛夷的嚣张态度所刺激,她还有些不屑,此刻她真正体会到了人与人差距,妒忌,更为自己感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