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阵朔风把帐内的火盆吹熄了,萧暥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执勤的士兵,他一边吩咐再添上炭火,一边走向榻边。
帐内很暗,只能勉强分辨方位,萧暥坐在胡床上解开外袍,伸手就去摸毡毛毯子,就在撩起毯子的时候,黑暗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弹了起来。
萧暥目力再好,毕竟不是猫头鹰,他只闻到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本能地迅速抽出短刃。寒光一闪,一股断腥臭滑腻的东西被他凌空切断,与此同时他脖颈上像被小针扎了一下。
萧暥心中一凛。
莫非是毒蛇?
另一边。
大巫夜檀深陷的眼睛忽然睁开,仿佛从幽暗的洞底里漏出了一道幽光。
“怎么样?”施渠急切地问道。
夜檀道,“萧暥果然厉害,这样都能击杀我的毒蛇。但他没料到,我的蛇不是一般的蛇。”
“那成了吗?”
“自然是成了,”夜檀恶狠狠道,“那萧暥行事果决,毒蛇咬了他的手,他必当即断手保命,但这一次毒蛇咬了他的脖颈,他就只能抹脖子了。”
随着脖颈上传来火热的灼痛,萧暥心中涌起彻骨的寒意。
糟了。他中毒了。
他这个念头还没转过,忽然黑暗中就被人抱住了。
谁?
他挣了下,纹丝不动,黑暗中那人一只手箍紧他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后颈,死死禁锢住他。他闻到了青年身上特有的朝阳般的旺盛的生气。紧接着温热的唇就贴上了他脖颈上的伤口。
萧暥立即反应过来,对方正在为他吸出毒血。
只是这明明是为他吸出毒血,为什么就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而且这姿势不对。
萧暥忽然发现这人并没有把毒血吐出来,难道他都咽下去了?
萧暥急切道,“吐出来,有毒!”
魏瑄此刻哪有工夫吐出毒血。
脖颈要害,他生怕延缓片刻,毒素就侵入心髓,再无可挽回。
他不停地把毒血吸出来,又吞下去。
萧暥只觉得那人力气虽大,抱着他却像一只紧张地几乎窒息的小动物,正在卖力地舔舐着他的伤处,又痒又痛。
“殿下?”黑暗中他惊疑道。
魏瑄吞下太多的毒血,神智涣散,只觉得那人的血温热甜腥,像妖异艳丽的靡荼之花的汁液,让人不断沉沦其中。
萧暥心道糟了,该不会已经中毒了?
蛇毒虽然吞下去不会致命,但如果口腔中有伤处,就很危险了。
萧暥伸手就想要推开他。
魏瑄察觉到他的意图,眼睛像黑曜石般一闪。
紧接着萧暥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顿时重心失衡,被就势反压在胡床上。
魏瑄一只手压制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扳起他的下颌,露出脆弱的咽喉,闭起眼睛就吮了下去。
他的脑海中浑浑噩噩,反复重温着梦中的场景。
寒狱中稀薄的阳光下,他容色冰寒,微仰着头,下颌到脖颈的线条优美地起伏,漂亮得不可思议。
魏瑄眼泪又禁不住往外涌。无法明状的恐惧淹没了他。
萧暥懵了:什么情况?
这孩子中毒了,变成吸血鬼了?
可为什么有一种这小子一边啜泣一边要把他给吃了的感觉。
一定是被魇住了。不能再这样下去,得疯。
想到这里,萧暥断然将他从自己身上一把扯开。
就在这时,帐内火光一亮。
云越满脸震愕地出现在帐门前。
还没等萧暥说话,他就看到了魏瑄唇上的血,和萧暥脖颈上的伤口。
他上前一把推开魏瑄,眼中顿时射出刺骨的寒意。
还敢咬人了?
萧暥赶紧道:“不是他咬的,是蛇。”
榻边还挂着半截斑斓的蛇身,三角的蛇头仰起,张着血盆大口。
这蛇一看就是剧毒。
萧暥心中咯噔关一下,为什么是半截,还有半截去哪里了?
但他此刻没工夫想这个,赶紧吩咐军医来给魏瑄看看。
刺目的火光下,魏瑄已经渐渐回过神来,隐约知道自己大概没干什么好事。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片刻后,军医给魏瑄检查了一下,奇道,“此蛇剧毒,无论是被咬还是吞下毒液都断无活路,可这毒性居然被殿下自行吸收了?前所未见啊。”
而萧暥虽然被毒蛇咬了,但因为及时吸去了毒血,也没有大碍。
帐外,正是两更时分,萧暥此刻已经早就没有了睡意。
他在考虑一个问题,谁要杀他?
云越厉色道,“我把赤火部的大小头领全拷问一遍,马上就能知道!”
“苍冥秘术里的驭兽术。”魏瑄幽幽道,
驭兽术?萧暥和云越同时看向他。
魏瑄赶紧解释道,“我听无相给皇兄提起过。”
萧暥眼睛微微一眯。他明白了。
当他们进入帐中的时候,就见施渠脸色灰败地靠在帐角,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
大巫夜檀已经死了,他的脑袋像个陀螺似得垂在肩膀上,脖子上缠绕这一条斑斓的毒蛇。
他被他自己放出的毒蛇咬死了。
而那条蛇,也在他临死前被他咬死,人和蛇死在一起,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