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说着话,同处一室的人却不曾发声。他有些茫然地住了嘴,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周围一眼,只见周游靠着大门,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银灰色的西装,一如既往地在外面披了一件洗的干净到发亮的白大褂,上面许多口袋鼓鼓囊囊。
看上去不像是个犯罪心理学的实习顾问,更像是一个成日里泡在实验室里的科学怪人。但他却并不阴郁,反倒是犹如太阳一样的耀眼。
在陈南淮的眼里,这个魔术师在暖阳里发着光。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去,重伤刚愈的手臂哆哆嗦嗦地在口袋里找着九块钱一包的廉价烟。
“我去了一趟W市。”
“啊,我知道,W市满地土财主,我们这儿穷乡僻壤的,十几年还是个小渔村,上追三代,搞不好我外祖父外祖母还是在海边打渔为生的。
W市的人早就开始做生意了,早些时候做鞋,再晚些炒房,再晚些搞高炮,他们就有股子赚钱的本事与能耐。别说,我还真的仇富,谁让我穷。”陈南淮点了几次烟,打火机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愣是点了又灭,他略一用力,塑料制的壳子脱了手,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好在没有四分五裂。
“我在那里参加了三场表演,座无虚席,小孩儿,大人,政商大佬,给足了面子,可我却没有很开心。”
陈南淮听着他说着话,假装寻找打火机的手,停了下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每天不得成眠,是我逐渐失去了对魔术表演的兴趣,还是发生了什么。”陈南淮看着不远处的周游,他的表情笼在一片光明之内,语气平静,无悲无喜。他并不想插嘴,他和周游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一起经历的事情却已经超出许多人的人生光点。
他对周游总是有一种说不好的情绪,从前在学生时代,他曾在别人身上有过相同的感觉,只是那个人以最壮烈的方式,与他作别,生死分离。陈南淮在那时候起,很希望有生死轮回,希冀转世之说并非空谈,能够在寿命的尽头,还能再见那人一面。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时日绵长,终究成了“我执”,而不懂“放下”。
好在那人被安葬在一个狭小偏隘的地方,无人打扰。那种缠绵如三月热病的情绪,并没有再次袭扰心头,可现在却忽然复发,让小片警猝不及防。
“后来我才明白,这座无虚席的观众席里,少了一个人。”
“少了谁?”陈南淮鼓起一个笑容,可连自己都感觉到他的声音在发颤,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可他不敢信,也不愿信。
可一场大梦,终究有苏醒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