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望说了下对他们三个的处罚,扣三个月奖金,写书面检查,全局通报批评。蒋欢和马勤等案子结束后还要去上一个月的党课。
廖永信还想再训两句,倒是被郑望拦住了。
从郑望办公室出来,蒋欢忽然想起件事,拉住叶潮生:“叶队,那廖局太太去陈钊家的事……”
叶潮生顿了顿脚:“眼下,先不谈这个。”
技术部门的比对结果和信息提取出来了,视频里的两个人是陈钊和黄慧,拍摄时间却是六月,比他们从陈钊那里拿到的口供还要早——陈钊撒谎了。
陈钊才在拘留所待了几天,人就憔悴了。原本染黑的鬓角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白色的发根。
“陈钊——”叶潮生忍着恶心,把那视频在陈钊面前放了一遍,“这是我们在苗季那里找到的。这会我们同事已经拿着搜查令去你家了,你觉得我们能找出来什么?”
抽烟的人总觉得肺癌找不上自己;酒驾的也都认为喝酒开车出事的跟自己没关系;百分之六十八的败诉律师在开庭前都认为自己会胜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谋杀犯都认为自己的罪行不会被发现——这是人类独有的过分自信,又称乐观主义偏差。
陈钊觉得,他还没到黄河,直到刑侦队在他家的电脑里翻出了大量的照片。不光有黄慧的,还有另一个刑侦队从来没见过的小孩。
陈钊的底牌就是他在电脑上装了自毁程序,三次输错密码,程序就会自动清理硬盘的数据,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密码被汪旭两三下就试了出来。
说来也是讽刺,汪旭最后试出来的密码,是陈钊襁褓里的女儿的生日。
陈钊再次叫来了他的律师,律师建议他坦白立功减刑。
陈钊招了。
“苗季手里那个女孩,是他从饶城带过来。饶城启明福利院,知道吗?”
叶潮生:“方利?”
陈钊意外:“看来律师没坑我,你们知道不少啊。”
“启明福利院卖小女孩这个事,也有些年了。”陈钊说,“他们那个院长,其实也是逼得没办法了。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先心病的,脊柱侧弯的,脑瘫的,还有先天□□闭锁的,都有病,都要钱。”
陈钊语气里还隐约带着那么点佩服和唏嘘:“方利其实也算是个好人了。我是挺佩服他,能想到这么个办法弄钱,给孩子治病,维持运营。”
旁边负责笔录的小吴目瞪口呆。任他想破头,也不会猜出背后竟然还有这样荒谬的理由。
可拿一个孩子去给另一条孩子换命,又算哪门子的好人?
叶潮生语气嘲讽:“合着你还觉得自己这是做慈善,扶贫济弱了?”
陈钊低头,也没反驳:“我有罪,我知道,我鬼迷心窍没控制住自己……”
叶潮生不想看他表演,打断他:“行了,别在这忏悔了。以后判完了,进了监狱多的是忏悔的时间。说说苗季吧,你们还有什么来往?”
陈钊他想了想,说:“苗季之前还找过我,说他们院长愿意让我带一个走养两年,条件是我们医院得给一个腹外疝的小孩儿免费治疗。这我哪敢啊,我可没苗季那么大的胆儿,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叶潮生皱起眉:“苗季和他老婆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陈钊摇头:“我没见过他老婆。在外面玩,谁会去问这种事儿。”
叶潮生:“他老婆亲自把朱美送到酒店去和你们见面,监控我们都有,你还没见过?”
陈钊茫然,不像装的:“等等,你说那天在四季酒店的那个女的?可苗季说那是他家保姆啊。”
在陈钊像一只被人捏住的蚌壳,不得不张开口的时候,朱美在另一层楼里做指认。
二十张照片一轮,每一张上都有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女孩,每一个都天真可爱。一共八轮,朱美要在每一轮中都准确地认出黄慧的那一张,指认才算成功。
蒋欢站在指认室,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刑侦队里没出外勤,手上也没急事的都来了,在门口站了一溜,活像门神的面试现场。
里面投影屏的灯关了,房间里的灯随即亮起来。蒋欢迫不及待地垫着脚扒住玻璃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