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狩猎 普通的鹿 3442 字 2022-08-30

许月在酒劲儿下去后就醒来了。叶潮生体贴地留了一盏床头灯,又在床头柜上留了字条,说他有事出去晚点回来,让他在这里安心睡。他慢慢坐起来,才发现一只肥头肥脑的狸花胖猫站在床的另一边看着他。许月小时候曾经在他家的小巷子里捡到过一只猫,他每天都偷偷地给那只猫送吃的。后来有一天被许之尧发现了,于是许之尧当着他的面掐死了那只猫。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主动靠近过任何小动物。

他慢慢站起来,想绕开这只胖猫,谁知胖猫突然几步跳到他脚边,卧倒躺下翻滚扭动一气呵成,露出白色的肚子在他脚边扭得像只大虫。许月脚下一顿换了个方向,那猫竟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期期艾艾地扒拉他的裤脚,仰头冲他“哇——”地叫了一声。

许月无措地站在原地,那猫像是不满他的无动于衷,一跃跳上跃层扶手上的栏杆。那栏杆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宽,许月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猫脚下一滑栽下去,连忙伸手去扶。于是胖猫顺理成章地将整个猫身都偎进了许月怀里,四只胖脚得寸进尺地往许月身上爬,攀上他的肩膀,舒服地打起小呼噜。

许月被迫抱着这只体重接近八公斤的活物,手中皮毛的触感温热绵软,猫科动物特有的呼噜声在他耳边起起伏伏,这只猫还在不安分地用脑袋在他脖子旁蹭来蹭去表示亲昵。他下意识想松手又怕摔着这只猫,维持着这个姿势浑身僵硬地从二楼的跃层走了下来。

月半跟人腻歪够了,“通”地一声跳到地板上,许月这才松了口气。他在原地站了半天,才掏出手机拨通叶潮生的电话。

叶潮生没能理解许月七绕八拐的想法,莫名其妙。他叫许月在他家安心睡,随后挂了电话。唐小池一群人扒着车窗八卦地议论是谁打来的打电话,等叶潮生收了手机回来,他立刻凑头过来起哄:“叶队,你女朋友啊?”

叶潮生系着安全带,头也不回:“你好好背题,后年也是你去。”

唐小池默默地缩回头,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叶潮生就让他一个人包圆五年内的业技竞赛。

☆、玩偶之家 二

刑侦队到底逃不过加班的命运,在工作中迎来新一年的晨曦。

蒋欢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软木板上挂现场照片。许月拎着早餐进来时,刑侦队办公室里七仰八歪地睡成了一片。

蒋欢听见动静,一看是许月和早餐,高高兴兴地走过来接东西。许月小声问她:“你们昨天都没回家啊?”

“可不么,饭都没吃完电话就来了。我没去现场,听说他们全吐了。”蒋欢把许月的早餐一一掏出来摆好,“哇许老师还特意给我们买的粥啊。”

市局附近没有粥店,许月是从海公大食堂买的早餐。

许月看了一圈没找到叶潮生,低声问她:“叶队呢?”

“小办公室呢。”

许月拿起蒋欢分好的一份早餐,走到小办公室门口敲敲门,里面没人应,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推开了门。他原本只想把早餐给叶潮生拿进来,却没想到叶潮生已经醒来正在看手机,见人推门进来,面有不豫地抬头看过来。他被叶潮生的眼神阻在了门口,手里尴尬地拎着早餐:“我敲门没人应我以为你还睡着……”

叶潮生刚醒,正在看微博上关于昨晚上灭门案的讨论。他这几年睡眠不好起床气很重容易发火。他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所以刚睡醒时尽量不见人,只是他刚才没听到有人敲门,没想到进来的是许月。

许月的样子让叶潮生觉得好笑又心疼,他站起来,走过去接过早餐放在桌子上,随口问道:“你早上回宿舍了?”

许月轻轻嗯了一声,又改口:“我昨晚醒了就回去了。”

叶潮生并不意外。他和许月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许月能在他家安安心心地睡下才见鬼了。他掏出一次性餐具,打开粥喝了一口。粥是清汤白米粥,米是陈年仓库米,叶大少爷喝了一口就嫌弃地推到一边。过了一秒,他又默默地把粥盒拉回来,艰难地喝光了。他一边喝一边想,还是找个机会哄着许月从海公大宿舍搬出来吧,别的不说,就这个食堂实在是难吃得太过分了。

许月坐在一旁看手机,他也看到了媒体关于昨晚上大东区灭门案的报道,抬头问道:“你们现场看得什么情况?”

叶潮生正被一碗陈米粥顶得胃里恶心,猛一听见现场两个字,大脑立刻自动自发地替他回忆起腐败期的尸臭,恶心得他差点没当场吐出来。他冲许月摆摆手,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狠狠吸了两口冷气才把那阵恶心压下去。

“一家四口,两个孩子两个大人。死了至少三天了,邻居和物业报的案。”叶潮生关上窗户回身,上下打量许月。许月和他目光甫一接触,随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偏开头,站起身来:“那我先出去看看你们现场的照片。”

叶潮生对着许月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知晓许之尧的身份并没能为他带来任何助益,反而将他推到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在宛城县出差的时候晚上没事干,就上网看关于许之尧的各种消息。因为“红衣杀人魔”实在太过于出名,许之尧的被抓在当时引起了巨大轰动,至今仍能找到许多案子未破时网民关于凶手的猜测讨论,更不要提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许之尧被捕时持械拒捕,被警察开枪击中要害,后来抢救无效死亡。许之尧一死,马蜂群似的媒体们失去了目标,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许家的亲戚邻居同事,甚至许月本人。

文县是一个人口不过几十万,出门走到哪都能碰着个熟人的小县城,很多人都或多或少能说出些与许家的交集。从这些“熟人”口中,媒体渐渐拼凑出一个变态杀人狂的日常生活:工作体面却经济拮据,妻子体弱患病常年在家,儿子就读于省城某私立寄宿学校。

叶潮生隐约记起来,许之尧被抓后的那段时间,学校对出入人员的检查似乎都比以往更严格。而雁公大的校领导出于某种考虑,对这件事更是讳莫如深,知者寥寥。

许之尧的真实身份令叶潮生对许月这六年来的去向更加好奇。他试过通过许月的身|份|证|号来追查他过去六年来的生活痕迹,但一无所获——没有任何出行记录,没有租过房或住过酒店,连他现在用的手机号都是一年前才新办的。一切都那么干净,干净得就像许月过去六年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居住过。

蒋欢敲门进来通知他尸检结果,打断了叶潮生的思路。他不得不暂时把这些事先放在一边,处理眼前的案子。

灭门案受害者的身份已经过邻居和家属的确认。受害者是一家四口,成年男性死者叫苗季,是个普通的白领,现场另外三个死者分别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大东区分局在现场排除了集体自杀的可能,立刻把案子交到了市局。

张法医带着两个徒弟通宵加班,把两个成年死者的初步尸检做了出来,送到了刑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