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州市沿海地区早年相当落后,那时为了把经济搞上去,政府大力推进沿海地区的开发建设,没多久,沿海一带就落户了许多化工企业。又过了些年,工厂没日没夜的往天上地下排污,如愿以偿地把整个沿海搞得乌烟瘴气,据说路过的候鸟都能死一大堆。沿海渔民们一纸诉状层层上递,终于引起了上头的重视。于是,近年来沿海地区成了主要整治对象,重污染企业取缔的取缔,改造的改造,迁厂的迁厂,留下了一大堆废旧厂房——这些废旧厂房相当符合Zero那张照片上钟晴所处的环境。
何蓉拿笔在地图上画了长长一条竖线,叉着腰说:“搜查范围暂定这一块。”
正从审讯室出来的夏炎凑过来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姑奶奶,你一笔把诚州的一半划进去了,咱能搜到下个月去。”
何蓉小声说:“哎,我也没办法了,要是能知道人质转移到啥车上就好了……”
梁颂突然从后边冒出来:“符合条件的厂房有多少个?”
何蓉:“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吧……”
梁颂托着下巴:“十小时有没有可能搜查完?”
何蓉和夏炎同时摇了摇头,夏炎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梁颂的肩膀:“兄弟,你太不了解诚州市了,南边这一片是繁华的开发区,北边就比较头疼了,这里的海岸不是一整块土地,被历代渔民改造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岛,还有很多都不相连。沿岸连通大桥还没建好,有些地方只能走水路,现在还是逆风向,船走得比蜗牛还慢,我想想……十天差不多管够。”
这时夏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很自然地融入三人中间,兀自发表起自己的看法:“Zero不傻,知道警方不会轻易地交出Nine,却还是提出了那样的条件,肯定是有人质不会在十二小时内被找出的自信,他一定精心挑选过这个藏匿地点。钟老师昨晚九点就失联,他今天下午六点才发来消息,这中间有二十一个小时,他花了那么久才把人藏好,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广撒网的“傻瓜式”寻找肯定是行不通的。
“他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如果玩家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那么游戏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在留言里说给了我们很多提示。我想他一定是把警方的行动能力和藏匿地点的隐秘性都考虑在内,才定出了这样的时间限制。他一开始想看到的局面就是,我们推测出藏匿地点的时候刚好时间快要耗尽,必须放出Nine争取到一小时才够解救钟老师。这样的行动会让他获得极大的满足感,而我们也正按着他的思路行动,就好像警方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赢了。我猜,他现在正躲在某处看着我们,说不定就在我们附近……”
梁颂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语速飞快的大学生,他还没来得及获悉这位“福尔摩木”的详细情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有活力的大学生居然能想当这一层。
夏炎十分牙疼地看了弟弟一眼,打断了他大胆的猜想:“夏林,我弟,亲的。”
夏林冲梁颂笑了笑:“梁队,我能加入……”
夏炎十分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不行,给我去会议室待着,不行我叫小许把你接回去。”
夏林撇了撇嘴没说话,悻悻地回会议室接着躺尸了。
夏炎表面上对老弟一点不客气,实则相当认同老弟的猜测,夏林走了以后,立马给韩长晟打了个电话转述了夏林的猜测。
梁颂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而后停在夏炎举着手机的背影上,自言自语道:“搞不好夏炎是个傲娇。”
夏炎打完电话回头冲梁颂笑了笑,没脸没皮地说:“这孩子挺聪明的,像我。”
晚十点半,剩余时间七个半小时。
夏炎从一家主题酒店出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成功地替贺小年找到了不在场证明。
考虑到诚州支队对智力缺陷人士的容量有限,夏炎只把乐队的几个人带回了支队,剩下的一群妖魔鬼怪被警察叔叔拉回局里了,排着队等着做尿检。贝斯手又一次发挥了狗鼻子技能,从一群香味浓重的女人中找到了他说的那个女歌迷,夏炎则不争气地一直在一旁打喷嚏,感慨这小伙子怎么跟警犬一样好使,好像不管闻到哪种呛人的香水鼻子都不会坏掉。
夏炎平生最怕两种女人,一胡言乱语的疯女人,二香水味浓重的女人,这位磕嗨了的女歌迷一下子占全了,而且衣着和妆容也相当刺激眼球。好在她的疯癫程度比贺小年轻一些,起码能听得懂人话,夏炎忍受着视觉嗅觉听觉的三重折磨,总算从她逻辑严重缺失的言语中推测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她昨晚和贺小年在某酒店,一直待到今天上午。
夏炎立刻调取了酒店的监控录像,果然看到两人同进同出的画面,进酒店是晚上九点不到,出酒店是上午十一点,酒店经理拍着胸脯保证酒店没有监控盲区,除非他有本事飞檐走壁,不然不可能躲过监控偷偷进出房间。
考虑到两人的房间在八楼,窗外也没有可以攀爬用的物件,夏炎排除了贺小年参与绑架行为的可能性。
夏炎摸出手机准备给梁颂汇报一下情况,由于公安局带回来的人里没有七哥,他的手机也显示关机,梁颂带了一队人回酒吧找了。
夏炎打第二通电话的时候梁颂才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梁颂卷着春夜深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夏炎,出事儿了,你赶紧过来。”
第50章 向渊之火(3)
地下酒吧之所以称之为地下酒吧,在于其隐秘性极好,从外面看和普通的写字楼没什么区别,只有掀开隔绝灯光和声音的厚重大门,才能窥见早已腐坏的内里。
无数空虚的躯壳在这小小的百十平米里寻找慰藉,被炫目的色彩灯光刺激着眼球,聒噪的重金属音乐鼓噪着耳膜,再来上一点不可言明的什么,只需要几秒钟,神经系统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兴奋值呈指数飙升,很快,人们就自然而然地随着鼓点起舞,脸上浮现出名为“极致兴奋”的表情,当然,兴奋阈值正常的人永远也无法体味这种扭曲的“极致”。
夏炎之前来这里的时候,由于时间紧迫目标明确,只把一楼酒吧搜查了一下,二楼往上就没怎么管。几个小时后再来看,才发现这栋楼格外阴森可怖。
厚重的遮光帘被扯开了,音响被拔掉了,隐藏在各个角落的射灯还未被完全“歼灭”,幽蓝的灯光正透过窗扫来扫去,让整栋楼看起来像一只伏在地上贪婪窥探着外界的怪物,闪着光的窗就是它的眼睛。
夏炎赶到的时候有好几个公安的兄弟蹲在路边狂吐不止,一个老同志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见夏炎来了,叹了口气没说话,伸手指了指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