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晚一步,恰好能赶上替他收尸。
陈景明垂下眼皮,点漆眸中神光晦暗不明。
“你可别搁这挑拨离间,”月南华笑吟吟地拖长了语调,话语里就像掺了蜜。“中原有句俗话,叫做劝和不劝离。阿四你得替那位小侯爷转旋些个。”
十四郎抿唇不说话,单眼皮微扫,显然不屑。
门外又传来郝春嘹亮而又热切的少年嗓音,一声声问陈景明在不在,又问他是不是还活着。
陈景明垂下眼皮始终不吱声。
“哟,”月南华瞧得有趣,又在红衣腰间的白玉带上磕了磕烟灰,雪白欢喜面后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微眯。“你怎地不应他?刚不是还一直盼着他来吗?”
“我并不曾盼他。”陈景明静静地抬起眉,望着月南华,一字一句,说的分外凉薄。“我知他于我并不上心,又怎会盼他。”
这次月南华沉默了一瞬。
当年与十四郎相遇后,十四郎也不曾拿他当真,两人于江湖隐门宗首神龙山头一夜情迷,回头十四郎就悔了。他千里迢迢追至河间,又撞见十四郎正护送着程怀璟上京赴考。
那些年,他也曾问过这个问题——倘若我明知那人于我无意,为何却要像那逐火的蛾,不死不休?
“那人于你无意,你便不再逐他了吗?”时过境迁后,月南华噗地吐出一口袅袅白烟,仰起头,雪白欢喜面后窥不清神色。
陈景明蹙眉,片刻后猛地扭过左肩头。
“别动!”十四郎恼怒地低斥一声,手指如钳,按住陈景明。“你是想死吗?”
陈景明当然不想死。若是当真想死,方才那个吊梢眼少年带着十几个贼人持刀动杖地冲进来时,他就不会拼死逃入城隍庙,以身子抵死门闩。
他只想活。
他只想,为了那位骄矜不可一世的平乐侯爷多活几日。
“再忍着些,等这些虫卵破皮而出,只消拿药草压制住就成。”十四郎见他沉默,以为是被自己训斥的缘故,便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只是虫卵年年初夏都会复生,在仲夏时节,必得再有这药草替你除尽。还有一则,得有个人帮你用内力催出虫卵才成。其中种种艰辛,都只因你眼下不愿剜去这块死肉的缘故。”
月南华忍不住笑了。“龙十四,你这是安抚他呢,还是吓唬他?”
十四郎在叮嘱陈景明时,已经顺势将浸满解毒药草的白布条缠住陈景明后背,此刻口齿间不再咬着布条,他便抬头认真地望着月南华道:“只是说实话。”
“噗!”月南华一口气喷出,险些笑岔了气。“不愧是龙十四!实话总是这样难听。”
十四郎抿唇,略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