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抿了抿唇,想起这厮确也曾征战过疆场,心里这点子刚蹿起的疑心又消掉大半。大概不是真要杀他,虽然吵架,不至于。郝春这厮……大抵还是个良善之辈。
但陈景明眼下有些无所适从。
郝春连夜闯入禁苑,本是为了拉他去平乐侯府,结果两人反倒又吵了一架。他若是追上去,不免有点怂。
陈景明这么一犹豫,郝春已经脚下生风走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陈大人,”一直在不远处踮脚张望的小黄门适时走近,躬身低声道:“平乐侯爷回去了,您还跪嘛?”
这话听着古怪。
陈景明嘶地倒抽了口凉气,挑眉似笑非笑。“怎么着,难道本官是特地为了跪给他看的不成?”
小黄门伶俐地改了口。“那倒不是!只是陛下与大司空已经歇着了,您要是接着跪呢,就得在这儿跪一夜。要么,您还是跟着平乐侯爷一道回去吧?”
陈景明抬眼看向铜门紧闭的九龙大殿,内心犹豫不决。
那小黄门便又劝他。“卯时众位大人都得进宫,到时候,见了陈大人跪这儿,于您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陈景明想到自家那糟糕的人缘,默然片刻,朝那小黄门拱了拱手。转过身,膝盖僵硬地抬脚往外走。他走的极慢,每一步,都在灯火阑珊处自带萧索意。官袍也叫扯坏了,风一吹,零落落魄。
待陈景明缓缓地走到宫门外,意外看见灯火下郝春居然牵着玉华骢在等他。见他到了,皱着眉头,恶声恶气地凶他道:“亏小爷我喊你半天,你丫怎么才来?是从去年起就没吃饱饭嘛?”
陈景明微微一怔。
刚才在宫内郝春与他吵了一架,又推搡半天,他以为郝春早就气咻咻地走了。
“看什么看?”郝春瞪圆了那双丹凤眼,怪声道:“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这家伙如今挂了个赐婚圣旨在身上,与小爷我同气连枝,看小爷我肯不肯受你这鸟气!”
忍了许久的笑意终于慢慢扩散至唇角,陈景明唇角微勾,淡声道:“侯爷可以不必等。”
“放屁!小爷我都等了一炷香了!”郝春焦躁地催促道:“别跟个女人似的,你丫到底走不走?”
陈景明抬眼望了望四处,郝春只牵了一匹马,宫门外平乐侯府一个仆从都无。戌末亥初,自然也不能惊动人去雇车轿。
陈景明踟蹰片刻。“侯爷只骑了一匹马?”
郝春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小爷我难道长得像个赶马的?没事儿我遛着一群马来宫门口作甚?”
陈景明便挑起两道长眉,冷玉般的脸微红。
郝春上下瞅着他,再回头看看自家牵的玉华骢,似乎难得明白了一回,慨然道:“没事儿,小爷我载你回去。反正你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