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隆忍不住问:“你倒是意外地上心?”

唐:“先前我问了她一个问题,‘身为疗愈师,为什么要修武’。”

十八岁的宗级前期,即便是放在正统的战士中也算是惊才绝艳了,章闲必然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血汗。

而且比起那些战士中最可怕的,以信仰驱使自身拼命修行的狂信徒,她却从不曾言及任何关于神的事物。

“她的回答是,‘因为我讨厌自己辛苦救活的人,又在面前白白死去’。”

——不为任何神谕教义,她的信念出于己心,只忠于自己。

唐面露疲惫地,发出了似乎与此事毫不相关的感叹:“菲登公国已经日薄西山,果真是因为失去了神之眷顾吗?失去了神的光芒,我们就终将一无所有吗?”

“听闻山岳之神冕下是位眷顾子民的神祇,陨落之前仍为先民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但也正因为国民受祂神力影响太多,再无其他神祇愿将我国收为眷属——祂至今仍是我们的信仰,也是我们的阴影。”

“我曾妄想,若我的人民能抛却神的光芒,遵从自己的意志,是否能有一点博取未来的希望呢?”

“虽然只是妄想,但能多看到一些像她那样的人,也是令人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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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章闲作为战士已经到达宗级后期,新收的名为下属实为徒弟兼尾巴顾柔也到了足以出师的水准。

疗愈师徒弟可以独当一面,就意味着她的长官可以更加放心地将她当做战士压榨了,章闲在菲登公国军中参加过数次重要战役,影响力实际上已相当不错。

不过在唐和隆的刻意安排下,她名义上终究没有升职。

章闲记忆中的这段岁月是美好而又残酷的,她耗费心血为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却仍然抵挡不住命运的倾轧。

又或者说,他们没有抵挡住的,是神祇的践踏——在当时的大部分人看来,这种想法是罪无可恕的不敬吧,但章闲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身为疗愈师的她深知生命的沉重,每一个生命的诞生值得喜悦,每一个生命的消亡都值得哀悼。

或许她是天生反骨,明明生在这样的神治时代里,却从来就不觉得神之庇佑、神之荣耀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值得任何生命为之牺牲。

菲登公国的灭亡只因雨神受天神挑衅,接受了一个打赌,天神押上了边境三城,而雨神押上了菲登公国。

最后,雨神输了。

倾覆之日是天神历710年八月,那日前两个多月时起,章闲就没有再参加过战事。

那日她眼睁睁地看着满城之人尽成怒吼、嚎哭、疯狂的绝望困兽,敌人还未至,街道上已经铺满了尸首。

她救不了他们,无论是作为疗愈师,还是作为战士,都救不了他们了。

“离开这里,阿闲,”唐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露出了一个悲哀的笑容:“我只能走到这里了,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