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宓不过因着先前在张家,钱老太太为儿孙祈福,笃信神佛到痴迷的地步,这才想着以此为借口。哪知却正说到孙夫人心坎上,勾起她的伤心事。
因此自然而然转了话头道:“我见张参将的母亲为儿孙行善积福,一年不知供奉给庙里多少银钱,却不慎引了妖道进门,险些害得丢了性命。这钱舍给甘泉宫那种道观庙宇,倒不如真正拿出来,接济灾民,普渡众生,这才是实打实的功德呢!”
“如今虞县不是有水患么?听闻城中许多房屋被冲垮,官仓里的粮食尚且不足维持十日,李郡守却公报私仇,不肯拨粮赈灾呢!他会有报应的!”
孙无终为宜城守将,却并不归李郡守辖制,但李承勉写信往司隶校尉处告周副将的黑状,这事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最终仍是走漏了风声出来。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孙将军虽不与周副将同流合污,却也忌惮李承勉的做派。
这回拨赈灾钱粮之事做得尤其过分,城中哪个人背后不戳他的脊梁骨呢?因说起李承勉的可恨之处,一时倒又找着新的话题,同仇敌忾地骂过一回,而后当真商议起筹款赈灾之事来。
原本这事,由李承勉的夫人来做再合适不过。可李承勉明摆着要给徐闻穿小鞋,李夫人也不至于打夫君的脸去帮李沅娘那小贱人。因此只作壁上观,淡漠麻木,浑当没有这回事一般。
因此,等孙夫人的赈灾筹款搞得有声有色,大出风头,李承勉回家,不由又指责妻子不贤,反让旁人将他的脸面在地上踩。
原来往常这类筹款,每每搞些逼捐的把戏,各家限定了捐款的最低数额,若完不成,恐遭旁人耻笑,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一个水漂也不打一个,令人苦不堪言。许多人不过是碍着情面,咬着牙舍些钱财,维护些名声和人脉关系罢了。
这回却一反常态,反是筹集了几十件十分精美的簪花、刺绣、头面等物义卖。起先诸人只觉义卖的东西能有什么好货色?不过是找些劣质的玩意,打着幌子卖高价,显得并非空手套白狼,巧取豪夺而已。
可看到陈列在阁中的数十件物品,不由都有些咋舌。
只见进门之时,便见畅音阁外陈列着一面丈高的山水大屏风。正面乃是千里江山图,背面却是名家顾谏之的神女下瑶台。
竟是一副纤毫毕现的苏刺双面绣,也不知绣娘是如何匠心独运,在一张屏风上绣出正反两面全然不同的景致来。
而寻常一尺高的插屏绣到这样的程度已十分贵重,这面屏风如此巨大,只怕价值千金了。不过也因着它太过贵重,寻常人虽看着咋舌,却是有价无市,无人敢问津。
而陈列在阁中的精美簪花、小件刺绣插屏和一些锦缎之属,便显得十分亲民起来。
这些东西大都出自名家之手,乃是臧宓为这回义卖特意筹措而来。
当臧宓与柳娘子、崔娘子等人说起筹措的银钱会拿去江州买米粮,送往虞县灾民手中时,崔娘子甚至将锦绣坊的镇店之宝拿了出来。而柳娘子有感于她一片赤诚之心,送来的十件簪花甚至连工钱也没要,只取个本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