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斗米于寻常平民百姓自然并非小数,若俭省些,这五斗米便是一个五口之家一两个月的口粮。但今日赴宴的都是军中职衔不低的官眷,这点供奉,指缝里漏出点来都尽够了。因此一时诸人纷纷慷慨解囊,生怕稍微慢些,显得心不诚,到时天师不显灵。
臧宓心中也觉这陆道姑十分有本事,她隐约猜着那治病的符水里或是下了一些镇痛的药,可却猜不透她是如何能穿墙而过的。但若要她相信这陆道姑当真是得了“道”,成了可呼风唤雨,神通广大的半仙,心中又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眼见那捧着钵盂的小道童快走到自己跟前,臧宓忙起身,借口更衣,走出了茶棚。她有些疑心这陆道姑装神弄鬼,却并无证据。
回想那时在小岭村,因帮着林婵躲开人牙子,险些被卖去窑子里;又有在秦家的画舫上,因为一时义愤,拿木屐抽了庐陵公的后颈,而被胁迫着与刘镇和离。若自己一时疑心,贸然出手打草惊蛇,不定惹到什么样的人。
这世间闲事难管,好人亦难做。多少见义勇为却不得善终的例子在前头。若拿不出凭据来,便断然红口白牙地说人家是骗子,只怕非但不能服众,反而还要惹一身骚,为自己和刘镇惹来祸患。
因此臧宓这一回只下意识地避了出去,不去供奉这什么天师,也不好阻碍别人去信这些。只是出了园子,信步走在廊外林荫道下,心中又有些忧虑。若那陆道姑为着俘获信徒,当真给钱老太太吃了什么虎狼之药呢?
她学医理,曾读到过诸如曼陀罗、□□等都有镇痛的功效,但本身却有剧毒,若为一时奇效,量稍微用得多些,一个不慎甚至会出人命。且这样快的药效,至多可缓一时疼痛,又怎能医治根本呢?
因着心中有些忧虑,臧宓心思有些涣散,在转过回廊之时,不意迎面竟有人走出来,险些与他撞上。
那人脚步匆匆,见险些撞到人,慌忙退后半步,笑着与臧宓拱手道歉:“在下急着去打马球,险些撞到娘子,还望勿怪在下唐突。”
臧宓摇了摇头,只敛眸屈膝与他行半礼,而后便打算从他边上绕过去。
那男子定睛瞧一眼臧宓,忽而问她道:“你是哪家的亲戚?怎地有些眼生,从前好似未见过。”
臧宓扬目看他一眼,只平静回他道:“我是刘镇的妻子。”
那男子便捂额失笑起来,神色间几分懊恼:“竟是他家的内人!”
又道:“我是张参将的堂弟张毅,与刘镇也是军中同袍。平日里形影不离的,竟见面不识……”
臧宓无意与他寒暄,可听闻他是那位钱老太太的侄儿,又与刘镇关系极好,若今日心中分明有所怀疑,却视而不见,隐瞒心中的忧虑,到底又觉得有所愧欠。
因此蹙起眉来,犹豫着提醒他道:“方才那边戏台上有位陆道姑,化了符水给钱夫人饮下。说是比药石还灵验些,可我瞧着总觉不大妥当。近日家中需得注意着些,最好是请个大夫上门来为老夫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