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得血淋漓的男人却感恩戴德地爬了起来,不住给周珩磕头,涕泪俱下,指天发誓会立即还钱。
周珩呸一声将牙缝里的肉沫子吐进面前的盘盏中,冷笑道:“昨儿有人来找我借钱,若你昨儿便还上了,爷也可多赚一份钱。这笔损失又该怎么算?”
那人听他这井越挖越深,心中发寒,却不敢顶嘴,秉着呼吸,全身的寒毛根根倒竖起来,悔当日为何要急功近利,去向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周二爷借钱。只可惜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后悔药。
“昨日还,利息还是二成,利滚利该是七十二两。超过限期,一日就该翻一倍。这么多人上天入地地找你,这工钱自然需得你来出,我发个善心,只收你六两凑个整。你家那屋老旧,且值不得一百五十两银子呢!”
听他此言,那人再忍不住,辩解道:“我先前不过借了二十两,这不到两月,即便是两成利,如何就变成七十二两了!”
周珩冷嗤一声,斜眼睨身边的刘镇一眼:“你与他好好解释清楚,免得他还以为我敲他的竹杠。”
刘镇自进屋,始终一言不发,抱臂侧倚在墙边。他无功而返,周珩这头却自抓了人来,当着他的面狠狠给了那人一顿教训。果如长民所说,周珩心中对他已生不满。活儿主家自己做了,那还需养着他们这一帮人做甚?
周珩的父亲是军中的副将,刘镇隐约曾听闻周珩手上放贷的银子相当一部分俱是挪用的军饷,因此每月放出去的钱,一旦到期,催债催得颇急。就怕赶不上军中发饷,惹得将士们哗变。
只是那男子原是个本分的布匹商人,因去年进货时船触礁沉水,一船货物尽数打了水漂,折了两个伙计,又赔了他两家不少钱。
进货原就搭进了手上差不多所有流动的现银,赔了两条人命,又几乎榨干了他积年的家底。
一时举步维艰,便向周珩借了高利贷。本以为等几个月布匹卖出去,可以还出本钱来,哪晓得卖空了家中器具,填进这无底洞中,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你当时拿到手的是二十两,但实际借的钱是三十两,扣着十两因怕你还不出钱。三十两每月计复利,正好七十二两整。至于超过期限,罚多少自是周公子说了算。”
听刘镇如此说,那人面色煞白,心如死灰。这数月生意艰难,他二十两银子尚且凑不出,若往后连房契都保不住,一家子老小便要彻底沦为头上无片瓦,脚无立锥之地的贱民。
可周珩哪管得着他将来何以为生,钱放出去,不论对方使什么样的法子,哪怕去偷去抢,只要如数连本带利拿回来,不差一个子儿。否则便要叫躲债的人知晓他的厉害。
那倒霉的布商被人拖出去,周珩将牙签随手掷在一碗芙蓉蛋羹里,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刘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