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谢之棠来到书房,躬身道:“听说王爷叫我有事?”
李昶见到他,冷笑道:“我倒不知道,究竟坐在广陵王之位置上的是我李昶还是你谢之棠?”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谢之棠闻言,连忙跪下道:“王爷,谢之棠乃是奉祖父之令辅佐王爷,并不敢僭越。”
李昶冷哼一声,将桌上的文书向他扔了过去,道:“不敢僭越?你倒是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谢之棠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卷捡起来,随意翻了翻。他早前听了杜龄山的汇报,早已明白李昶为何生气,便轻描淡写地道:“王爷何必生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也知道,自从李放回京之后,陛下一反常态对他多有嘉赏,朝中一些勋贵官员便见风使舵,到竟陵王府巴结,只是李放自恃清高,对这些人都不理不睬。这时候,只需要广陵王府对他们释出善意,他们定会对李放恨之愈甚,这李放战功赫赫又如何,若是朝中无人支持,这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与他无缘……”
李昶面色更冷:“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列侯和寒族,也值得本王拉拢吗?这些人一个个都如同酒囊饭袋一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我东府是回收垃圾的吗?他李放看不上的人,你竟然都敢安排进来。”想到李放不要的货色都让谢之棠给塞进来,李昶心里更堵了。
谢之棠浑不在意地道:“王爷何必较真?王爷只需将这件事当成一桩生意就行。王爷给这些勋贵子弟一条晋升之路,换取他们背后的势力支持王爷。至于薪俸不足的部分,谢家自会负责……”
李昶气得浑身发抖,道:“一场生意?律令不严,本王何以治军?一人有过而不罚,则有百人心存懈怠。长此以往,军心涣散,这样的军队又怎样能打胜仗?”
谢之棠抬起头,看向李昶,咬了咬牙道:“王爷,你应该也看了西府上月的战报,慕容青莲率幽州骑兵二十万,亦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淯阳城,甚至在穰城之下遭到竟陵王的埋伏,以至于大败,不得不收缩战线,固守淯水上游。而我们东府这两个月数次遭到萼绿华所率领的淮北军的袭扰,却是败多胜少。之棠知道王爷您心中不甘,一心想获得军功,也好压过西府一头。可是在之棠看来,此举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王爷想要获得太子之位,军功并非首要,得到朝中的支持自可立于不败之地。谢之棠并非不懂军中令行禁止、一视同仁之理,但是事情总需权衡取舍,选择利益更大的一方。”
李昶气得更厉害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商人之见,见小利而忘大义,我李昶耻与你这种人为伍——”
谢之棠脸色登时变了,他站直了身体,深邃眸色直视李昶双眼,神情冷峻,不卑不亢的道:“商人之见?王爷难道忘了,这次仓促用兵,东府粮草不继、军费短缺,若非是我为王爷调度,又怎会如此轻易。不光如此,就连广陵王府的用度,不是靠我谢家的支持又如何得以维持;怎么王爷您今天终于想起来我谢家原是商贾之家吗?”
李昶一顿。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东府上上下下都少不了谢家的支持,他也并非对谢家有什么意见。从前谢王臣在时,亦是事事为他操持,从未有过纰漏;只是换了谢之棠之后,他便开始事事不顺起来,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让谢王臣留下。他想了想道:“谢之棠,你不用巧言令色。我原先以为你与谢王臣都是出身谢家,都为谢老爷子器重,见识手段想必相去不远,如今想来,是我大谬了。谢王臣呢,你回去,去叫谢王臣过来——”
听到谢王臣之名,谢之棠眼中闪过一丝戾色,冷笑道:“怎么,王爷如今看不上我,又想起谢王臣,已经晚了。谢王臣已经被老爷子逐出谢家,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不过,我猜,此时此刻他说不定正在襄阳也说不定?”
李昶失声道:“你说什么?谢王臣已经投靠李放?”
还未等谢之棠回答,门外忽起一道匆忙的脚步声,杜龄山跑得气喘吁吁,道:“王爷,敌袭,萼绿华又率军攻城了,城头起火了……大事不妙啊……”
“什么?”
杜龄山接着道:“这次情况不太妙,他们不但截断了城外护城河的河水,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寻来沙石,竟似要将城门口外的一段护城河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