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痛苦并非来自关押本身,而是来自于他对于‘极乐’的已然成瘾。

早在之前他向靖王投诚的时候,颜锐通过含墨之手迫使他服用‘极乐’之事就已然被靖王和天子知晓,但是那个时候颜锐尚且隐在幕后,并不能从含墨身上逆向追踪出元凶。

彼时……段铭承给过他不同的选择,是裴元鸿自己提出可以继续假做顺从来麻痹颜锐耳目的。

在那个时候,裴元鸿的理由是他事成之后可以凭藉自己的意志力来摆脱药物的控制。

而后来……证明了他未免高估了自己,也未免小瞧了‘极乐’。

但即便他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也不一定就会做其他选择。

裴元鸿自己心里隐约的知道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有着自毁的倾向。

而极乐,只不过是这一倾向的推手。

所以他在与含墨的虚与委蛇中一则是做戏要做全套,二是也存了放任的心理。

而他的这种自暴自弃,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到底还是被靖王敏锐的察觉了……

靖王用了最粗暴却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把他扔进了昭狱,彻底斩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接触,同时也断开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或许能得到的极乐来源。

这样的戒断方式十分的简单粗暴,但与此同时,却也十分的行之有效。

对于靖王这样的安排,裴元鸿心底其实是感激的,虽然他如今甚至都不想去回忆最初的日子里他究竟是怎么度过的,但不可否认,在那种已经谈不到什么自身意志力的时候,也多亏了是在与世隔绝的牢狱之中,他也才没能有机会做出什么丑态来。

这也是为什么靖王会不动声色的将他一关就就关到二月底三月初,直到前几日才终于放了出来。

裴元鸿被放出昭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了辞呈递交了鸿胪寺卿。

就连鸿胪寺卿都以为他是因为这一场牢狱之灾对靖王对朝廷心存了怨怼,其实真正的理由不过是他觉得累了罢了。

……太累了。

裴元鸿自记事以来,一直都是有着目标的。

幼时不懂事的时候是曾经想要博取父汗的关爱和在鬼方族群中的认同,为此他努力学习鬼方人推崇备至的骑射。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他渐渐明白了对于鬼方人来说,他半数的中原血统就是原罪,但他也依然没有气馁,在那个时候,裴华泠需要他这个儿子作为精神支柱活下去,而他为了能成为她的精神支柱,他就必须让自己在鬼方王室中占据一席之地,必须要有一定的话语权,为此,即便知道娘亲不允许他踏入与中原人的战场,他也依然尽心竭力的成为了鬼方的谋士。

再后来,他的所作所为一手导致了他娘亲的死因,但那个时候的裴元鸿依然有目标。

那就是让鬼方举国去给他母亲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