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歌偏头望着他不语。
心中不是不气恼,只是对着她却也发不出来,段铭承靠在软软的大迎枕上,良久才轻哼了一声:“巽风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能让他的小姑娘为他说情。
纪清歌清透的双瞳无辜的眨了眨,见他仍有几分不虞,干脆自己动手,又将那杯温茶从段铭承虚握的掌中夺了回去,自己捧在手中,跪坐起身子,将茶盏凑近了他薄而好看的唇畔:“段大哥,喝茶好么?不生气。”
暖热的瓷杯边沿轻轻碰触着口唇,沁脾的茶香便软软的缭绕在鼻端,稳稳托着杯盏的纤长手指如同上好的白玉雕成,与白瓷的茶杯几乎交融一体难分彼此,段铭承心中再是恼怒也都尽数消了下去,啜了一口温茶,段铭承无奈的叹口气:“别担心,他好歹也跟了我多年。”
“巽风……是个好人。”纪清歌轻声说了一句,也就只有这一句,随后便转了话音:“但我没有担心他。”
段铭承有几分无语的听着她的欲盖弥彰,但纪清歌却很认真,黑琉璃般的双瞳中透着担忧和关切,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段大哥,你气色不佳,不动怒,好么?”
段铭承刚想应声,却陡然之间福灵心至,单手握拳挡在唇畔咳了两声:“我没事。”
他口中说着没事,纪清歌却变了脸色,搁下手中的茶盏,又挪近了几分,抬手给他轻轻揉着胸口:“药茶呢?没有准备么?”
段铭承唇角弯了弯,又被他压了下去,不动声色的向着纪清歌的方向偏了偏身子,低声道:“不妨事,不过是这几日短了几分精神罢了,没有大碍。”
靖王的车驾,内部自然宽敞,但却也只是厚毯软枕罢了,断没有在车内放置床榻的,纪清歌犹豫一瞬,眼看段铭承面露疲色,精神不济,到底还是真的担忧,轻声道:“进城路途还有一程,段大哥不妨小憩片刻,可好?”
纪清歌话音刚落,段铭承已经一个‘好’字飞快的接了过去。
上扬的尾音出卖了说话之人愉悦的心情,就在这一个字出口的同时,段铭承便单臂撑着车板躺了下来,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在纪清歌没来及避让之前,枕到了她的膝上。
纪清歌一手刚去拽了一只软枕,刚刚摸到手还没拿回来,原本跪坐的膝上就已经一沉,等她明白过来想要抽身,但段铭承却已经合了眼。
他今日在寺中与人交手时心中太过担忧,确实有几分触动了暗疾,此刻他有意不加以调整内息,脸上便果然少了一分血色,纪清歌虽然被他突兀的举动弄得颇有几分窘然和无措,却终究还是不忍心更多些,见他合着眼一动不动,只得叹口气,踌躇了一时,伸指按住他两侧太阳穴,轻而缓慢的揉了起来。
平心而论,段铭承是真的只想稍稍的放纵一下,这些时日纪清歌避着他的举动早就让他耿耿于怀,偏偏哄劝又哄不听,强逼又舍不得,这才趁机耍了下无赖,所求也不过是亲近几分,哪怕是诓骗得来的,也算聊以慰藉。
可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枕在纪清歌膝上,微凉的指尖轻柔的按揉着穴位,他不过合目了一时,竟真的在马车微微的摇晃中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