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能照亮的范围不算多大,灯光范围内自是可以看清事物,但一旦离了油灯范围,那一座座货山就如同匍匐等待的巨兽一般,静默无声的注视着进入视野的渺小凡人。

随着她二人的深入,纪清歌渐渐警惕了起来。

这样的压迫感……究竟是此处环境的黑暗和周遭堆叠货物的密集造成的?还是……?

许是她的突然警觉有些明显,年轻伙计笑道:“咱这窖子地方大,他们洋商那些酒又金贵,要的又是什么干湿冷热都得合适,所以一般都是放在最里边的,姑娘可还要入内么?”

“入!”纪清歌此时已经有几分心惊肉跳,连她自己都不知这一份惊心动魄到底从何而来,四周分明看不出异样,只是……却没有退缩的道理,当下只强撑着说道:“不瞒小哥,我千里迢迢从江淮来此,本钱却是有限的,铺子能否盘活,全看我来这一趟了。”

伙计有几分惊讶的望了她几眼,倒也佩服:“姑娘这样的年纪竟然这般能干——那您跟紧我。”

然而,愈是向前,纪清歌心中的惊悸竟是愈重,偏生一旁的伙计许是在此进出惯了,竟是丝毫不觉。

再走了几步,纪清歌后颈的寒毛都渐渐立了起来!

不对!

这前面——她望一眼前方那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模模糊糊只有一个轮廓的高大酒桶堆成的山峦——必定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正不怀好意的隐身在那黑暗之中。

这样近乎全封闭的黑暗之中,她那自诩略有小成的心法竟然都似是打了折扣一般,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一片浓黑中隐藏的锐利杀机!

纪清歌突兀的停了步。

那深处必然有埋伏,虽是不知究竟是否是等着她的,但她若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过去,说不得就先一步成了人家的目标!

这个时候她掌心和脊背都已经沁了冷汗,这样浓烈的危机感还是头一遭,相比起来,从前在普济寺后山感受到的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彼时的,仅仅是警戒心罢了。

而此处给她的压力,甚至让她怀疑前面的并非是陷阱或圈套,而是一个必死之局!

“小哥且住。”纪清歌并不掩饰自己的不适感,只强笑了一下说道:“这里还是……还是太黑了些,我们还是出去吧。”

那年轻伙计倒是不以为忤,从善如流的停了步道:“姑娘您已经是很大胆了,以往也不是没有女客来这里,没一个敢跟您似得,能下到这么远。”

……却也终究是女流,这不,到底还是怕了。

见他肯回去,纪清歌松了口气,赧然道:“劳烦小哥陪我空走了一趟。”说着,不忘摸出个荷包塞给他,“小哥别见怪,等出去之后还请替我查查存酒的商客现今何处落脚,我上门拜访一下也便是了。”

伙计得了好处,纪清歌一个年轻姑娘又肯和他和颜悦色,他也并没有白跑了一趟的不悦感,边将手中的油灯举在前面给她照路,边道:“好说,这个查查当初入库时的登记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