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钳是青蟹最肥美的地方,蟹肉洁白,丝丝缕缕,有小鸡腿大小。吃的时候先不需要蘸姜醋,趁热吸一口钳里的汁水,再满满地咬一口蟹肉,丰腴、细嫩、甘甜,还有海的微微的腥咸味,混合在嘴里,超出凡俗,鲜得人不知所措。
袁子才道,“蟹宜独食,不宜搭配他物。自剥自食最妙。”
的确,蟹是极霸道的食物。正因为过于鲜美,所以显得霸道。初秋的晚上,抿一口温热的黄酒,吃一口蟹肉,人间哪里需要其他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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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有三日假,赵若拙今日无事。他一早便听说汴河上运来的鲜蟹不多,有几筐便是运到金水官邸薛府的,便又拎着几沓子时礼前来拜访薛苏夫妇。
说是拜访,却不早不晚,正正掐着晡食的饭点来了。
小胜将赵若拙一路引至正院。
苏蘅见了薛恪这位好朋友,早已见怪不怪了,心领神会,笑眯眯地吩咐婢子,“给赵郎君添付碗筷。”
眼见朝阳郡君这么客气,又如此善解人意,倒叫蓄意要来蹭饭的赵若拙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赵若拙悄悄乜着眼,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酸辣藕片,素汆白鱼丸子,煮鲜菱角,洗手蟹,清蒸蟹,并着一盏温在热水里的菊花热黄酒。
在他来之前,想来苏蘅和薛恪两人正对饮小酌。两人面前各一杯温热的黄酒,都只剩了小半。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都是时鲜。何况还有外间吃不到的螃蟹,光是看,便看得人食指大动!
赵若拙眼睛还盯着那桌菜呢,手上却摆一摆,言不由衷地客气道:“这怎么使得?郡君弟妹和叔夜兄弟用晡食,我只是路过来看看叔夜与弟妹你,怎么能坐下一起吃呢?”
他将手中的礼物交给小胜,抬脚佯装要走,只待薛苏夫妇再次挽留,他便立刻坐下捞起筷子吃螃蟹!
没想到,只听薛恪淡声道:“既然唯能兄你这样客气,那么,小胜、阿翘,替我们送客。”
苏蘅看着他们俩逗趣,但笑不语。
赵若拙听闻薛恪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顿时来劲了。又折回来,挠头嘿嘿笑道:“叔夜,好弟弟,我其实就是来蹭饭的。哥哥不比你,一个人吃饭可怜的很,这才……”
苏蘅看赵若拙装得倒可怜,失笑道:“赵选编,你若再不坐下,这清蒸蟹可就冷了。”
听了这话,赵若拙立刻自己给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第一筷子便伸向他看了好久的洗手蟹,就口大啖。
蟹生的肉半透明,柔软却韧滑,吸满了酱汁。在几种香辛料和香醋、橙齑的调和下,非但没有一点腥味,辛辣爽口,却还保持着十分的鲜甜,鲜爽入味,堪称一绝。
用筷子吃不过瘾,婢子便端来了清水和香寇绿面澡豆给他净手。洗完手,直接用手抓着蟹腿吃,无负于“洗手蟹”之名字。酸辣的料汁顺着手指流下来,赵若拙恨不得吮指,虽然略狼狈,却好不过瘾。
吃得半饱,赵若拙间隙抬头,见薛恪还是那般慢条斯理,将清蒸蟹的蟹肉与蟹膏慢慢剔出来,蘸了姜醋,放到苏蘅碗里。他自己则多饮菊花黄酒,侧目看着苏蘅吃得开开心心,虽然依旧沉默,但琥珀色的眸子中却带了一丝温存。
苏蘅偏过头来问薛恪,“你不吃吗?不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