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恪微笑着轻声回她,摇头,“真的没有了。”
“一点也没有啦?”
“一点也没有了。”
两人今晚出来原是为了看病,并没有随身带多少银钱。
按照苏蘅打赏的手笔,自己带的钱自然早就花光了,于是她便大眼睛眨一眨,缓缓朝薛恪伸出了求场外援助之手。
直到把薛恪所带的银钱也花完了,两人,准确地说,苏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慢慢走出了瓦舍,苏蘅的兴奋劲儿才渐渐退下去。
许是方才鼓掌叫好的劲儿用得太大,现下嗓子也有点哑,肚子也有点饿。
要是这时候能吃一块松软香甜的夏糕,再以一碗冰冰凉凉的奶皮子或者樱桃酪送下去,那该多好。
摸了摸空空的荷包,又咂摸了咂摸,苏蘅停下脚步,摸到发髻上的紫玉钗子便拔下来,举在薛恪面前,“我若拿这根紫玉钗去抵一碗解渴的,是不是坐实了我又废又纨绔的名声?”
贱兮兮的语调。
唐时元稹写“泥他沽酒拔金钗”。妻子为给夫君消愁,便拔了头上金钗给丈夫换酒,苏蘅小时候读这诗便微感不爽——男子落拓失意,女子便连簪戴的心爱之物也要舍了给他换一盅黄汤,这才叫贤良?
怕是十根金钗换来的酒也浇不了一个废柴的愁。
苏蘅现在用在这里,自然是调笑。
两人的心结打开了,关系也进了一步,小小玩笑倒也开得。
苏蘅本以为薛恪这样清冷的人会如他平常那般端肃拒绝她的胡言乱语,没想到却见薛恪微微颔首,然后道:“这紫玉钗乃是官家所赐之物,你若拿去换酒,别人看见上面的印制,定不敢收,又斗胆猜测你的身份,势必将酒全部送给你了。如此,过不了许久,旁人提起你便要再多一句,‘酒自不驱卿,逼迫有玉钗’。”
言毕,薛恪垂眼看苏蘅,唇角有浅笑,“酒徒之名,比起纨绔,似更有古意些。”
苏蘅适才还为引了句元稹的诗而有小小得意,闻言小表情顿住,人家是元诗张口就来,还借典了。
所以是说她是又废又纨绔还酗酒?
不对啊,苏蘅一回味,她好像,好像调戏人不成反被调戏了……
要是早知道薛恪这平素冷冷淡淡的人也会开玩笑的话,她方才就不会暗戳戳在言语上占他便宜了。
所以老人家说,不能欺负老实人,尤其不能欺负会读书有文化的老实人。
最后两人还是在路边的摊铺赊了碗甜酒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