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前,也有一位以“叔夜”为表字的魏晋名士,便是嵇康。
《世说新语》称嵇康容止出众,“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堪称是后世关于魏晋风度的代名词之一。若不是对自家孩子有同样高的自信和期盼,父母岂敢再撞名嵇康?
苏蘅听闻薛恪是由寡母陆氏抚养长大的,这样想来,陆氏非但读过书,更对儿子有超越世俗名利之外的期待。
苏蘅毫不避讳地提及曾去过勾栏一事,这副坦荡荡的模样倒令薛恪意外。他点了点头,算是对苏蘅的回答。
两人心思全不在一处。
明明无风,红烛火光却跃跃而动。
这时有人敲门,是厨房派下人阿寿送来一壶醒酒的紫苏茉莉甜汤,配了山药小蒸糕作夜点心。这是薛恪进来前招呼的。
阿寿进来前本是喜气洋洋的。
一进来,看见苏蘅坐在喜床上,嘴边挂着微笑,但这笑不怎么走心;薛恪坐在檀香平头案旁的交椅上,神色很淡,更是看不出喜怒。
两人离得不远,沉默对视。
阿寿见状,心知不对,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也不敢多看,放下托盘便慌忙出去了。
阿寿进出,这么一打断,苏蘅倒是从这奇怪的气氛中挣了出来。
她是个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乐天派,最擅长放过让自己不舒服的一些小细节。
只要活得舒坦,没有什么事儿值得挂在心上跟自己过不去的。
她心念一转,这个冷淡端方的薛恪,难道不是好过那些个大献殷勤、浑身带着黏糊劲儿的人吗?
用现代的话说,他们俩都只是习惯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罢了。本来嘛,两个人只见过几次,连相熟都谈不上便成亲了,这种情况下,任何亲热缠绵只会叫人觉得不舒服。
想通了这一层,苏蘅整个人松下来,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对薛恪真诚道:“上次琅嬛院中,还未来得及感谢救命之恩,我在此谢过了。”
薛恪语气殊无起伏,“郡君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以德报怨,是君子美德,他一向躬行。
这繁缛的一天过于漫长,苏蘅累得只想快快结束然后躺下休息。
听薛恪领了谢,苏蘅便干脆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她脖颈长而优美,仰头时,在层叠的嫁衣映衬下,曲线愈发纤细。
她潇洒地把酒杯往床下一抛,浑然忘记了喜娘说的“交杯酒的酒杯要用丝线连起来,一同抛入床下”的叮嘱。
薛恪没想到苏蘅这么干脆,新婚之夜单抛酒杯的意思很明确:两人不必喝交杯酒。
也好。
薛恪也不多话,用行动无声应承她的提议。他垂着眼,将小金樽斟满,饮尽后将酒杯抛到床下。
一切程序顺利走完,两人都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