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佘大人被蛇咬伤的事情也渐渐被人忘了。
半年后年终,佘大人因功绩考察优秀,政绩斐然,要调回京做京官。
走的时候还未开春,冬寒料峭,萧瑟依旧。
佘大人坐在马车里,吩咐驾车人启程。他没告诉别人启程的日子,免去送行。马车孤零零地前行,车轱辘转着,响着。
路过镇口的老黄葛树,车夫忽唏嘘道:“昨夜的大风竟把这树都刮断了不少枝桠。”
松霖只是坐在马车里,像没听见,眼珠子都不转,看一眼的心情也无。
驶过一点,车夫又道:“好像最高的枝儿也断了,系着红绸子那个。”
车夫本来随口一说,不求回应。依旧驾着马车前行,要赶在晌午到达驿站。
驶出了镇子,驶进了崎城。冷清得像没人一样的车厢里忽然传来声音:“回去……”
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佘大人提高声音:“回去!”
细细听来还能听出颤抖。
“大人,敢问回去作甚?”
“我有重要的东西,落下了。”
“这……我们已进了崎城,不如先稍事休整……”
车帘猛地被掀开,车夫被打断,佘大人眼眶有点红:“你在这里等,我驾马回去取。”
说不清是各种念头,驱使他回去看一看,心脏不安地乱跳,仿佛不确认这一下,便会万般悔恨。
——
松霖气喘吁吁地在老黄葛树下停马,连马都没拴,四处张望,一根一根残枝断木看过去,视线里捕捉到一点红色,细看果然是一断枝上系着绸带。
解红绸的手都是颤的,却不愿意草率地看,好一会儿才解下来,反复地捋,捋平了,松霖才敢细看——
不认识的人名。
心上漏了个洞,冷风直直吹过。松霖把手里不知谁系的绸带放回地上。一抬头,望见稍远处,满地落叶间,隐隐约约一点殷红。
耳边蓦然万物都静了,惟有心跳声。某种奇异的直觉伴随心脏鼓动,松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怎么解开的,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字来。
但见上面一笔一画端正地写着“少泽安好。”
墨迹晕染开了,字迹并不好看,言语也俗气,平平无奇,就是寻常人家最常写的。松霖蹲在地上,握着这段绸布,往心口按,眼眶酸涩,却没有眼泪,只是徒劳地疼着。
蛇妖明明从前不信这些,每次都一副勉强的模样陪他做俗世里“讨个吉利”的事。可就是这样的大蛇,曾叼着一段写上祝愿的红绸带,沿着老黄葛树往上爬,在最高的枝桠系上……
心头有万般言语,松霖张了张口,却哑了声,一句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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