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显听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他是头回见她身穿白衣。走近了,她看起来愈发疲倦,目色却很平和。程显听也背对着她坐在了界碑的另一头,低声开口:“对你来说,我们应是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秦浣女垂下头一笑,“自山中一别,又过千年。”
“在我脑海里,离上次于芥子庙中会面,没过去多久。”程显听淡淡地接道。
秦浣女兀自低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了。大荒正是如此奇妙无常。”
程显听蹙起眉道:“先不提有画骨从谢爵那里跑来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主界。岭争这等大事,你去哪儿了?”
风呜咽着从耳畔刮过,程显听不知道在这瞬间秦浣女有没有说话。等风安静下来后,他听见秦浣女答非所问道:“两界若是靠近,很容易便会开裂产生界痕,不然,也不必我跑来跑去忙着修界痕了。”
程显听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也料定了她不会有一说一。这种不对等令他有些焦躁,当即便没了谈话的欲望。不知不觉两人沉默半晌,凛冽的寒风顺着呼吸一路凉进肺腑。秦浣女有大把的时间去静坐,因此她擅长沉默。程显听等了半晌,忍不住眉头更紧三分,终于低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闻言,秦浣女缓缓地呼了口气,像是把什么吐出了胸膛。她几欲张嘴,反反复复犹豫数次,还是没咽回去,脱口而出道:“你别怪她。以后会明白的……”
话音未落,程显听的手蓦地攥紧,他一下站起来,径直绕到了秦浣女面前,音调不知不觉扬了起来,直视着她道:“她插手的时机不对!”
“人呢?她把人给我弄到哪儿去了!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不用她来管闲事!”
他蓦地笑起来,语调令人不寒而栗,“你往前和君率贤搞的那些有的没的,我都只当没瞧见。但唯独我和他的事,你们过度插手,我会翻脸。”
秦浣女倏地挺直了背就要反驳,这次她倒是忍了回去,硬是没发出声。隔了良久,才愣愣地说:“你看,你也不喜欢按部就班走入他人为你设计好的未来。”
这话慢悠悠的,又掷地有声,令程显听瞬间缄了口。他眉头紧蹙,像是有点恼火,又无理可说。两人垂下头,同时盯着积雪僵持片刻,程显听深吸了口凉丝丝的雪气,扭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边走边哑着嗓子说:“我要回去——”
“执迷不悟。”
没有一丝褶皱的雪地上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
程显听脚步略停,顿在了原地。秦浣女回过了头直勾勾地望着程显听,她压着黛眉,不自知含满了悲戚,亦或痛心疾首,“小殿下,前因已种,你奈果如何?”
程显听没有看到,他颔首吸了口气,冷笑道:“界轴,转世投胎是同一个魂魄转生,可我至少见过两个魂魄不同的君率贤。”他顿了顿,眼神愈加锐利。“你们两个做了什么,需要把她的灵魂斩开?”
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程显听悠悠地转过。他像是要化在雪里,冰而冷,弯弯翘着的眼梢盯紧秦浣女,“我想想……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事,不知是有意无意间,把原本完整的‘因’拆成了好几个。结果,这好几个‘因’没法拼回一个‘果’了,这才需要君率贤从中周旋、把几个‘过去因’强行收束回一个‘未来果’,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