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豆似的雨打在瓦檐上,屋里像炸开了锅,吵得厉害。幽暗的房内点起一盏暖色的油灯。小小火苗扩到熟睡的人脸上,使他长长的睫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陆厢给国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整个人像是刚从冷水里捞上来,盖着再厚的被子也暖和不起来。陆厢同他在仙宫生活多年,从未出此状况,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初也曾度过真力给他,开始倒是似有好转,几个时辰后却急转直下,人彻底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如此几回,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国英紧闭着眼睛,眉头蹙起,像在做一个沉而冗长的噩梦。陆厢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指尖儿为他微微抚开了眉心儿,自己的却更皱起。橙黄如豆的火苗映在他布满暗纹的蓝色蒙袍上,显露一片波光粼粼。他转了个身坐在床沿上,两腿放松些许,疲倦地闭上眼睛。
噔,噔。
陆厢瞬间站了起来。
在磅礴大雨里,他清楚地听到了有人在叩门。先是犹豫地试探,然后急躁而焦灼。陆厢很快就察觉到门外并非友人,他手按住身侧的刀柄,身体贴着墙看了眼窗外。
青灰雨幕中,有个发髻松散,形色狼狈的女人。她叩罢门,走到窄窄的屋檐下,背靠着门等人来应。那双紫眸在昏暗的天色中格外显眼,像是跳动的鬼火,随时准备吞噬着过客。
陆厢咬紧下唇,啧了一声。
他与许凝凝这个不速之客有过几面之缘。如今分魂的事已了,与国英可以放心离开,同许凝凝的约定自然作废。此时上门,让陆厢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他不想开门,一里一外两人隔墙无声对峙,等待下文。
良久,许凝凝深吸了口气,脸上重新扬起狡诈而胜券在握的表情。她张了张口,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听着,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话对你说。”
许凝凝抱起胳膊,“听完这些,要不要开门随你。”
陆厢眯起眼睛,没动。
许凝凝也不管屋内的人怎样,只自顾自说道:“我手里已经没什么牌了。程显听……我没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她把牙床咬得咯咯响,“否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此话没头没尾,陆厢一知半解,却仍选择听了下去。许凝凝打了个哈欠,反倒不紧不慢起来,“你还算有用。”
她说话向来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就是什么。陆厢缄口不言,只等着她亮出谜底。然而许凝凝却又反常地沉默良久,这才问道:“你的小情人儿情况不太好吧?”
慢悠悠的话撕开了僵持的宁静,陆厢握紧了刀柄。许凝凝却很沉得住气,仍倚着门,手指轻轻敲敲门板,“根长在他身上,他就是仙宫脉络的一部分,永生永世都别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