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透淡淡一笑,没有讲出曾同国英见过他在溪边游荡。逢软玉负手往前迈了一步,随口道:“聊聊?”
程透不置可否,跟在他身旁渐渐走出了村里,拐进杏林。程透知道他们这些个成百上千岁的东西说话都带钩子,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套得明明白白,因此也不给人问的机会,开口直言道:“在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的时候我曾见过你。”
逢软玉并不意外,点头恩了声,“我大概清楚是什么时候。”
他这样一说,程透反而没了兴趣。两人又是不言,青年也不问逢软玉到底想干什么,他思绪如乱麻,心却格外平静,仿佛打定了什么主意,如同师门一脉相承的坚硬倔强,无法更改,回头。
逢软玉忽然道:“你知道他作为谛听的道体真形其实是以一魂一魄的形式被取走的,并没有拿回来吗?”
“什么?”程透一惊,差点咬到舌头,忍不住出声道。
这倒又是件不为人知的事。青年冷笑起来,只听逢软玉却讲起了别的,“小殿下当年那些故事,可谓人尽皆知。”
程透面无表情,不看他也不搭话。逢软玉才不管青年想不想听,自顾自地讲道:“记忆消失后,程显听离开了芥子庙,并且在菩萨案前第一次读到了疑云录。”他略一偏头,望向程透,明知故问,“疑云录上没有我的名字,但是有另一个我很在乎的人。”说着,他一直含着的温和笑意不知不觉地敛去。
“他想读懂那上面写了些什么,于是找到了我。而我因为那个人的名字,也想知道疑云录究竟是什么。凡在三界之内,只要是我以眼看过的东西,就能通晓我想知道的。”逢软玉停下脚步,正视着程透,低声道,“程显听第一次知晓了最胜无上好的存在,也知道了因他一念而错乱的未来。也因此,他第一次产生了纠错的念头。”
也不知有意无意,逢软玉嘟囔起来,“我早便说过要他压根不要动念最好……”
程透抿了下嘴唇,始终不愿评说些什么,逢软玉却抢道:“他第一次有这想法时,记忆早已经被封印,并不爱你。”
程透略一挑眉,啧了声不咸不淡道:“怎么,你是说情来了?”
逢软玉连忙摇头,边晃着脑袋边解释道:“我想告诉你,若要纠正错误,使命数回归,当年交织交错的因果便必须再度聚合,缺一不可,才能向前回拨。”他说着,竖起一根手指,“仍然踪迹不明的星盘。”
逢软玉再次竖起一根手指,“真龙的骨骸。与随念降生的你融合,使玄龙归天。”
“其三,”他竖起第三根手指,“玄龙归位,当年的过错不曾犯下,回归的道体真身,因缘具足。”
“唯有在此时拨动星盘,才能逆转时空,纠正过错。”逢软玉正色道。
自芥子庙角宿与小殿下初次相逢已过千年,如今却欲逆转时空。程透一时不知是在感慨程显听的绝情还是大胆,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力,不想再同逢软玉聊下去,便推说:“你是不是要回金阁?可否让我过去落脚一晚。”
逢软玉一愣,呆呆地问说:“你不问问我星盘的下落吗?”
程透疲倦地垂下眼,淡淡道:“我的好友下午刚不辞而别闭了长关,另一位朋友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师父刚刚跟我说他虽然也爱我但觉得那些情爱抵不及天下苍生,他打算以我们之间的一切成全别人。我心里现在恨他,所以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