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光钰眉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又是偷的,他到底顺走了多少东西——”话音未落,这厮惊觉自己失言,忙讪讪闭嘴,挠起头来。程显听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程透虽不明所以,但也识相没有插嘴。
本尊不发话,展光钰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转头冲程透一本正经解释说:“世尊说法声震四方,声如远荡三千世界。闻其声者不堕地狱,不入恶鬼。*”
说话间程显听又从袖里摸出来俩递给展光钰,“仨都交给你了。”
程透问道:“要做什么?”
程显听回答道:“放到仙宫最高的三座楼上能使该听到的都听到。”
展光钰点头,“我一会儿就去办。”
“从内山回的时候我看到高阁,又想起储物柜里还带来了,觉得可行。”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程显听探头看了看外面,街道上空无一人。他抱起胳膊说道:“我们在城中走动不方便,还是交给你去办。”
展光钰张了张嘴似乎想最后再劝一次三思,话还未出口,程显听颔首低声缓缓道:“三个,过去、现在、未来佛,所有时空,所有过去现在未来皆声闻。”
在话音将落的刹那里,展光钰同程透对视一眼,他初次读懂了这个眼底深不可窥的青年的含义。他决定的事情,没人劝得动改得了。
思虑再三,展光钰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开口道:“先说好,忙我也只帮到这儿了。此事若成,与周自云一战在所难免。我有心无力。”
摆了摆手意思是理解,程显听带头推开门走出去,三人并排站在阴凉地里各怀心思。气氛稍显僵持,程显听叹了口气随口问说:“这楼是谁修来做什么的?”
展光钰被问得一愣,呆呆回道:“不清楚,我托人给你问问。”
本也是随口问问,便也随口一应。程显听牵了下徒弟的手自己走下台阶,“日子定在后天,我们走了。”
程透冲展光钰一揖算作道别,跟了上去。
日头尚足,师徒俩赶着回家。外山小径偶有清风吹拂,婆娑树影间跃动着金色的光斑,程显听白衣翩翩,薄灰色的长发看着倒也算解暑。程透走在略靠后的位置,想到后天,心里忽然生出感慨万千,忍不住轻声道:“五十年,真快啊……”
程显听回过头来,微笑着回道:“你还有许多个五十年。”
程透停在原地,眨着眼看了他半晌,莫名所以便说:“你像是落入人间的一片雪。”
程显听略显疑惑地挑了挑眉,还没想出要说的话来,程透却更没头没尾地继续道:“我不怕死。”
这下程显听彻底懵了,他蹙着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透是在回那“许多个五十年”。他心里蓦地生出些无奈与心疼来,冲青年伸出了一只手,“你不能不怕死,我要你活着。”
程透抬手缓缓握住程显听的,后者突然一拉,青年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从树荫里出来,被阳光撞个满怀。叶舞窸窸窣窣,如心中悸动细响。程显听浅色的发梢在眼底余光中划出半抹柔和的弧,仿佛豁然开朗般释然,一念如也空空。他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是完整的灵魂,太极的两仪,合在一起的刃,能破一切烦恼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