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这么一侧,程显听便看见花匠眼白里密密麻麻的血丝,和脖颈上泛黑的血管。
都是入魔的征兆。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刻里,程掌门蓦地心软了,放开她叹了口气,松口说:“就这么一回,我俩站在正堂里让你看看,行吧?”
花匠眼睛一亮,忙点头道好。程显听给徒弟递了个“师父无能为力啊”的表情,稳步走近正堂。
师徒俩并肩站在立有“无名派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程显听满心说不上来的滋味——他就是做梦都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穿着喜服,和程透站在高堂灵牌前,演一出荒唐。
他侧着眼看程透,程透盯着牌位,神情有点恍惚。
一晃神的功夫,花匠和国英一左一右把他俩拽过来面向大门外面,程显听右眼皮突兀地跳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花匠屈膝猛地在他膝盖后面顶了一下,程显听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程透倒还好,国英脚快,立马踢了个软垫过去,青年不偏不倚地跪在了上面,但表情已经从麻木变成大惊失色了。
程显听自顾不暇,因为花匠在他后面中气十足地喊道:“一拜天地——”
“花匠!!”
程显听这个惊慌失措的花匠还没吼完,她已经压着他的头腾地按了下去,程显听哪里敢和他们真动手,一眨眼的事儿,这个一拜天地就完了。花匠拽着他肩头的衣服腕子发力,把人调转向着圈椅上的牌位,再度高声道:“二拜高堂——”
再喊完这一嗓子,花匠抓着程显听衣服的手根本没松,手腕一翻,程氏师徒俩就面对面了。
猝不及防,程显听看见了青年眼里的惶恐,定身符让他只能任由国英摆布,却不会限制他的表情。程透紧咬着下嘴唇,脸上与其说是恼,不如说是惊惶无措。淡红浅晕让青年含霜的眉眼化了,化成一滩凉丝丝的水,一下淌进了程显听心里,叫他五脏六腑抽了下。
忽然这荒唐沉敛了,种种汇在心头,程显听不知怎的就闹心起来,脸上那些诧异顷刻也收了起来。
花匠站在他身后看不见这幕,但国英却瞧见了,他心中一动,按住程透的手立刻松开。花匠本来要按着程显听喊“夫妻对拜”了,终于有点眼力见的瞥见助纣为虐的国英松手,也迟疑着抽手,刚要问,程显听已经站了起来,两手拂袖,转过来对花匠道:“闹够了吗?”
花匠后知后觉地发现程显听表情不太对,不敢说话了。
程显听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拜拜天地父母也就算了,最后这个可不能再继续下去。”说着,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了程透身上的定身符。那符咒在手里烧作一团,化为青烟,他伸手把徒弟拉起来,看也不看他,径直朝门外去。“走了,回家。”
程透刚从定身符里脱身出来,脚是麻的,踉跄一下,但程显听全然不停下来等他,而是大步流星地拽着人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