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雪厚,只怕鼻梁都要磕断。
花匠茫然地从雪里抬起头来,抖抖脸上粘到的雪沫。她听见一阵戏谑的低低笑声,不由回过头去。只见绊倒她的原是一条长腿,罪魁祸首还蹲在门口,一手撑头看着她。那人五官生来漂亮,尤其是眉眼,同花匠竟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他天庭饱满圆润,不似女人一般额上横过道蜈蚣似的鲜红伤疤,单单从眉目上先将花匠比了下去!
只是他棱角更锋利,唇也更薄,有些邪气和阴晴不定,叫人不敢直视。花匠定睛看清那张脸,趴在雪里也登时不觉冷了,反倒是浑身血好似都倒流回去,脚背都绷直了。她腾地站起来,戒备地盯着男人,“你——”
男人哈哈笑着站起来,正巧他身后屋门打开,温道冷着一张脸走出来。见花匠在门口,温道脸上表情明显僵住一刻,他躲开她又怒又恶狠狠的眼神,冲男人道:“进屋,外面冷。”
男人拍了拍衣服上细小的褶皱,随手揽过温道,他比花匠和温道都要高出一整头,眼睛朝下瞥人时极有压迫感。花匠舔了舔牙,啐一口骂道:“呸!忘恩负义的东西!”
这句话一时也分辨不出是在骂谁,男人毫不在意地笑笑,张口道:“往后还要承蒙关照了,花匠姑姑。”
花匠急急往后退几步,大声骂了句“杂种”,兔子似逃了。
与此同时。
陆厢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一大早就被雪照映醒了,原想再睡个回笼觉,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不知怎的,心突突直跳。陆厢穿衣起来,披着宽厚的大氅到小院里,决定扫一扫积雪。他双目出神,扫地时自然而然地带上年少时云水僧师父教的一些腿法,心不在焉儿得厉害。
此时,他尚且还未察觉到深山的一处洞窟里,有个清隽的人儿蓦地睁眼,缓缓从石台走了下来。那人先是默着在原地站会儿醒神,然后才走到洞口看了半晌外面的大雪。他在洞窟外的一处冷泉里慢悠悠地洗漱,换上轻薄而干净的单衣,这才从无边无际的雪地里走了出来。
陆厢总觉得今早是要发生点儿什么,他把小院里的路都清理干净,闲着没事又拿积雪堆出个雪人。途中远远看见一抹红艳艳的身影蹿过去,他晓得那是花匠,可惜阿姐还没叫出口,她已脚底抹油似的,没影子了。
天快大亮,他把手抄进袖子里,漫无目的地眺望着空旷的远方。与天相接处,有个人脚程极快地朝村子这边走着,陆厢心跳漏掉一拍,眯起眼睛仔细去看。这须臾功夫里,那人又走近不少,陆厢先是怔住,随后心便跟着先飞了出去,他奔出小院,迎着那个清瘦人影跑去。
一把将那人裹进大氅里,陆厢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道:“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冷不冷?”
那人轻轻摇摇头,刚要说什么,陆厢挨着他侧脸,又缓缓道:“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