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透也不知听完了没有,游鱼似的没影。
那一日他觉得洞窟里好似都不如平时般冷。程显听面含微笑躺在冰棺里,好似欣慰地在等着小徒弟来救他。
青年颤抖着手把棺盖掀开,小心翼翼地撒入灰烬。他心里没有一丝半点什么近乡情更怯,只恨不得师父立刻睁开眼。他凝视着程显听的眉眼,从高挺的鼻子到薄情相的嘴唇,情不自禁俯下的身子忽然便再不敢肆无忌惮,生硬地顿住。
良久,程透还是遵循自己的内心选择俯下身去,在程显听侧脸上吻了一下。两人编在一起的那缕头发滑落下来,轻轻扫在程显听脸上,像某种诀别。
青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他没注意到,冰棺里的师父眼睫轻颤几许。
半刻钟后,程掌门猛一个鲤鱼打挺从冰棺中坐起来,他先是茫然地摸摸自己的侧脸,暗自问说:他在干什么……
须臾,程显听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自言自语道:“他刚才亲我了?!”
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都打翻了,偏偏仍凑不成五味俱全。不愧是师徒俩,把彼此都装在心上,又都以为对方对自己是另一种心上,如履薄冰地把心意揣进最里面,企图依偎着一点点的靠近饮鸩止渴。
当那缕亲密交织在一起的头发抚过他的脸颊,当朝思暮想的人柔软的嘴唇缓缓靠近,有那么一瞬间程显听真想张开双臂搂住他,把他揉碎在自己怀里,永远都无法抽离。
“混账……”
大抵是为了从痴心妄想里被打回来,程显听狠狠甩给自己一巴掌,他踉跄着从冰棺里出来,先对着棺盖审视仪容片刻,确定自己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脸上也没太明显的红痕后,这才出洞窟,走着下山。
长睡不醒前他把自己贴身的蛇骨剑也留给徒弟了,眼下堂堂掌门竟然得徒步回村儿。他一头扎进茂密的森林里,才走出去不远,嘴上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好像要一股脑倒尽两年多没说的话。“程小蛇,小混球,亲完人就走,你害羞什么,跑什么!从这儿走回七目村,是准备累死我好找新师父吗?”
他无比担忧地捶捶自己僵硬的腰板,又活动下好全的左胳膊,“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这小崽子没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勾搭到一块儿吧?”
不知哪里来的乌鸦煞风景地嘎嘎叫两声,程显听随手从地上捡一颗小石子,对准乌鸦所在的树杈泄愤似地扔出去,“你自己占着不表示,还不让人家惦记啦?”看来这么长时间他倒一点没倒退,精准击中了乌鸦。大黑鸟惨“嘎”一声飞走,程显听抬头看它,说道:“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禽兽不如吗?”
程大掌门一路碎着嘴,悠悠荡荡走了大半个下午才自己回到七目村。在夕阳的余晖里,他若无其事地跟在药寮院里收拾药材的花匠和药师打了个招呼,无视对面两人的目瞪口呆,像刚遛完弯儿回来。
花匠健步上前揪住他,药师紧随其后,大声呵道:“你怎么回事!你咋回来了!”
程显听先是大惊失色,然后无比受伤地说道:“你们不希望我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