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在他的瞳孔里缩成灰色的剪影,没有人在他面前停留。
“请问,这画是你画的吗?”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陆言猛然抬头,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的光。
多年之后,陆言仍然能想起当时的那个场景,他用着后来学习的颜色词汇描述着自己的记忆。
“你站在光里,成为了我唯一的神灵。”他对傅怀说。
“我的神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驼色的长裤,领带是藏青色的,他眼睛里藏着湛蓝色的星星。”
在陆言一片灰色的世界里,他是他惟一的色彩。
当时傅怀指着那张他的自画像问他,“这是你画的吗?”
为了招揽生意,陆言在自己的面前摆了一张自己的画。短发的少年单手撑在窗边,伸出一只手去。而在窗户的外面浅浅勾勒出了无数花朵的剪影。
“是…是的。”陆言傻傻地看着他,眼睛不舍得挪动半分,甚至连身上的外套已经掉了下来都不知道。
看起来好像一只傻乎乎的小鹌鹑。傅怀心想。
“那你给我画一幅素描可以吗?”他问。
陆言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样,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颜料来。
“请等一下!”他的手都在发着抖。“我不要你的钱,让我免费给你画一幅可以吗?!”
他的画具盒子哗啦一声摔在地上散开了,各种画具散落一地。
陆言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捡,傅怀蹲下身子帮他。
匆忙之间陆言手上一热,两个人竟然同时伸向了同一支画笔,两只手叠在一起,彼此都是一惊。
陆言慢慢地抬起眼,看见了一双幽静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里面好像带着几丝促狭。
他的世界此时砰地一下,在他的眼前爆炸了。
“不,不是素描。请让我为你画一幅水彩,可以吗”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他抱着他的颜料盒晕晕乎乎地问。
他是那样与众不同,那样醒目又生动。
他想为他画一幅水彩,一副彩色的画,将全世界的五彩缤纷都堆积到他的身上。
在看见傅怀的脸的时候,他立刻满脸通红。
“我画得真的很快的!”他结结巴巴地说。“而且画得还不错!真的!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
傅怀对着他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要着急,我整个下午都是你的。”
接下来的时光对陆言来说就好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梦境。
男人就那样跟着他回了他破旧的出租屋,丝毫没有嫌弃他住处的简小破陋。
他给他当了一下午的模特。
他们相谈甚欢,从达·芬奇谈到塞尚,从国画的留白谈到西方的美术解剖学。他的学识之广博几乎让陆言自惭形秽,同时也更加激动万分。
等到那副画终于完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陆清匪艳羡地对着男人说道:“傅先生,我觉得如果是您来画这幅画的话,肯定比我好。”
傅怀看着那副被完成的画作,笑了笑。
画作上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后仰,黄昏的光影从窗户里照射进来。他微微地眯着眼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傅先生,对于我的画,你觉得好看吗?”陆言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