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义正言辞还真就激起了妖族将士们的自尊心和主权意识,队伍中哄闹起来。雕王的声音总是平平淡淡的,听来过于柔和了,但他的回应备受关注,一开口,哄闹声就迅速平息,整片荆棘林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说:“百年前,一小支边境巡查队在西南方硕河谷一带发现了一千多具尸体,有人族也有半妖。尸体浸泡在水里,腌得臭气熏天,打捞上来以后只剩支离破碎的骨架,皮肉全烂了,水池变成了血肉酱缸,其状惨不忍睹。那一小支巡查队伍由硕河谷搜索到附近的绿岩山,在岩层间发现了石鳐毒液的痕迹,之后,百来名妖族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还有半条命的逃回去报了信。”
这件事,稍微有点资历的妖兵都知道,正是当年容王崩殂之前的一役。只因石鳐这东西太难对付了,容王得到消息后决定亲自带队,剿杀绿岩山石鳐。结果,一去便没能活着回来。
江晏仍然记得当时情景。
那夜恰好是人族的中秋,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对万家灯火和热闹街市充满了渴望,想让父王带他去一饱眼福。父王笑着应下了,却又在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妖兵逃回来报信之后改了主意。
临出发前,父王拉着小少年的手摸上冰凉的铠甲,对他说:“我儿将来是曜炀宫的王,是天下的王,万家灯火由你来点,热闹街市由你来建。但点灯的人未必可以赏灯,因为你将目光放在了灯上,就留意不到还有多少街市的灯没被点亮。是赏灯还是点灯,我儿要好好选。”
小少年似懂非懂,仰望着寒光铁甲,乖巧地点头,像个大人似地叮嘱自己的父王要平安归来。
叮嘱若是有用,世上又怎会有生死别离。
雕王接着道:“容王一去不复返,川王带兵去救,竟成就了自己一生中最为了不起的壮举。同样是三千兵力,骁勇善战的容王失败了,川王却一举歼灭了绿岩山的全部石鳐,岂不匪夷所思?”
江胁脸色泛白:“前辈,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明白。”
“容王崩殂,王位本该传给独子江晏,江晏却在容王尸身运回之后发了失心疯,意图损坏容王尸身不说,还杀死了值守的宫人和卫兵,连夜跑出了宫去。川王带兵去找,以为他一时冲动要去给容王报仇,谁知翻遍了绿岩山也没能找到,好端端一个王位继承人就那么消失了。”
“前辈,慎言!”江胁周身散发出警告的气息,“我敬您是前辈,一直礼待有加,您这是被噬魂香迷昏了头了么,竟然信了这种鬼话。容王的独子名叫江胁,正是晚辈,何来消失一说?”
江晏不吱声,雕王便依旧淡淡地:“小娃娃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怎么会发失心疯,只不过是在自己父王的尸身上嗅出了特殊的气味。他怀疑容王之死另有隐情,就割开了容王的虎口,吸了一点血,果然尝出了血液中残存的食鸟蛛黏液。”
江胁:“可笑,谁能叫堂堂妖王饮下食鸟蛛黏液?即使只用一小滴混酒,也会立即被拆穿。”
江晏冷笑:“只是说血液里含有食鸟蛛黏液,你就知道是从口入的,还知道是混在酒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