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柳鸣毫不迟疑,大踏步地冲进了雨幕之中,寒风夹着冷雨打在他的脸上,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七天后,柳平诵经完毕,安排众人用红绸铜锁捆住了大柳树的树干,系在了六根降魔杵上。
他嘱咐道:“此地恶鬼已被我用佛门的娑婆大阵压在树下,尔等破土动工,切记绕过这棵大柳树,只要不动此树,百无禁忌;若动此树,神仙难救。”言罢不收分文,飘然逝去。
然而,柳平终究还是放不下哥哥,几次离开天津又转了回来,直至落脚在了挂甲寺。他一边潜心修行,日日诵经;一边施行善事,施粥济困,成了年高德劭的妙悟禅师。
柳鸣其实心里也放不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只是仇家越来越多,杀孽越造越大,为了不连累弟弟,只能选择和他永不相见。每年柳文忠忌日的时候,兄弟二人都会极为默契地错过时间,来到这棵大柳树底下,互相给对方留一封家信,不聊江湖恩怨,不聊血海深仇,只谈童年往事,互问安康。
柳爷这个人杀伐决断,却唯独放不下这段血脉情义。柳平给他的信,他从来舍不得烧,常常在夜半反复阅读。柳爷知道,留着这信,就等于给自己留下软肋、留下破绽,他无数次支起了火盆,又数次熄灭了它,他舍不得。
就这样,柳爷的势力在天津不断渗透,在梁寿的帮助下,网罗了吴晋中、秦柏儒、黄不同等老牌江湖势力,助他形成了完整的鸦片贩卖产业链。在这一过程中,难免遇到不服的、反对的、抗拒的。最早一个对柳爷不满的是手握帮会、盘踞码头、坐着商会会长交椅的聂宝琛。柳爷略施小计,扶曹敏德上位当了警长,暗中推波助澜,让和聂宝琛有血仇的曹敏德雪恨,借刀杀人,除掉了聂宝琛。
聂宝琛死后,第二个不服气的是开马场的郑青仝和开黑拳场子的崔三海。柳爷想让他们帮着运鸦片,他们不肯,柳爷就招来了流落江湖的蔡振义,制造了“关帝劈刀”的案子。
柳爷性情残暴,喜怒无常,手下的人恼他独断专行,强横霸道。吴晋中、秦柏儒和黄不同相继反水,柳爷折了大将兼好友梁寿后勃然大怒,开始了“宁杀错,不放过”的清洗。
黄不同在反水前,曾用秘间盗取过柳爷和妙悟禅师(柳平)的信,知道了许多柳爷的隐秘。于是,黄不同布下了局,引妙悟禅师和白九入瓮,化名本觉藏身在了挂甲寺。柳爷犯了“灯下黑”的毛病,遍搜天津城,唯独没想到黄不同会躲在亲弟弟的身边。
黄不同一来为了报复柳爷,二来为了搅扰柳爷的心神,故意暴露行踪,引诱柳爷派来的枪手“误杀”妙悟禅师,并割了妙悟禅师的脑袋,藏在了那棵大柳树下,并让白九挖出了这颗脑袋。此计高妙,一箭三雕。一是挡住了白九的追索;二是惹得柳爷暴怒之下方寸大乱;三是杀了柳爷的亲弟弟,也算对柳爷造成了致命一击。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黄不同围杀柳爷不成,反中了沈缺的毒钉,毒入骨髓,无药可解。黄不同无奈,只得来面见白九,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并希望白九能在自己死后继续和柳爷纠缠,直至将柳爷彻底弄死。
“咳咳咳——”警察局大楼里的黄不同一阵猛咳,嘴角渗出了一片乌黑的血渍。
白九坐在地上,眯眼一瞧,笑着说道:“毒气攻心,你要死了……”
黄不同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无妨,有你在,我相信柳爷不久就会下来陪我。我在黄泉路上慢些走,等等他。”
“你凭什么确定我一定会去触柳爷的霉头!你以为我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