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坐到了凳子上。
“我其实注意你很久了。你这个人,心细胆大,脑子也够灵活,我很欣赏。”柳爷呷了一口茶水,打破了沉默。
“很久了?”
“对!就是很久了!你第一次进入我的视线,是在码头,你帮警察验尸办事,追查那桩奇案——过龙灯!”
“这里难道也有你的推手?”白九惊声问道。
柳爷摇了摇头,摆手否定道:“推手谈不上,那个聂宝琛是我手底下的人,和骆悲一样,早年也是在瘦马营出来的,要不是我收留他,给他一口饭吃,他也坐不到天津商会会长的位子上。可惜呀,这小子在前清的时候手脚不干净,惹了玉红绡这么一段公案,导致多年以后,被人家寻仇暗杀。这案子被你破了,但是聂宝琛也死了,这些年,聂宝琛的码头没少帮我走货,他这一死,害我赔了不少钱。
“做生意嘛,有赔有赚,聂宝琛这条线断了,再找别人就是。于是,我在天津城里扫听了一圈,听说有个叫郑青仝的,开了一家赛马场,生意红火得很。思量了一阵,我决定找郑青仝合作,借着他运送草料牲畜的机会倒运鸦片。可是这郑青仝脑袋不开窍,敬酒不吃吃罚酒,说什么‘老子的大洋已经赚够了,不差你这点儿钱’,哈哈哈哈,说实话,自柳爷我踏足津门这块地界,还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必须得弄死他!”
柳爷纸扇轻摇,嘴上说着杀人害命的买卖,语气却无比的云淡风轻。
“郑青仝、蔡振义是你的人?关帝劈刀的案子是你策划的?”白九脑门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万万没想到,这天津城的多桩血案,都和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说呢?杀人是门精妙的手艺,需要谋定而后动,我要杀郑青仝,必定要先查明这个人的来龙去脉,是人都有过去,郑青仝也不例外,他当年在三岔河口劫取皇粮的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我以此为线索,找到了流落江湖的蔡振义,带他来到了这三千当铺,做了一个交易,蔡振义将灵魂典当给我,替我办事,我帮他杀掉三个仇人,也就是骆悲、郑青仝和崔三海。按照约定,我帮蔡振义布局,让他一一除掉郑青仝和蔡振义。
“不过,很可惜,蔡振义棋差一步,在杀掉骆悲前,被你勘破了行踪,身死大神堂的关帝庙外。虽然蔡振义死了,但是柳爷我绝对是个讲信用的人,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所以我派了梁寿,顺手杀了骆悲,并且留书给你。
“我原本是想吓唬一下你,让你别再给我捣乱,可是没想到你这个人倔强得很,凭着一条嗅犬,缠上了梁寿。唉!这梁寿和蔡振义、聂宝琛之流不同,他可是我手下的一员大将啊,那间救生堂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你知道梁寿死后我有多伤心吗?也不知道柳爷我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梁寿这边的事还没平息,这秦柏儒又和老子闹脾气。哼!他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他一个小混混儿早不知道被人砍死在哪个街头巷尾了!说起来,这事我得多谢你,要不是你的搅和,我也不能发现这厮是在诈死,可气!可气!可恼!可恼啊!”柳爷攥着折扇,将茶几敲得砰砰乱响。
“所以你就杀了秦家父子?”
“当然!不杀他们我还留着他们不成?”柳爷恼道。
“你是怎么知道秦雄藏身的地方的?那个砖窑隐秘得很。”
“隐秘个屁!那天晚上你和那个耍猴儿的去得意楼绑人的时候,我的人就跟上你们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秦柏儒是诈死,只道你是打击报复,直到你第二天去得意楼的丧礼上闹事,霍奔不但没有驱逐你,还将你带到了后宅,我才觉出不对。于是,我启动了得意楼里早早埋下的暗桩,你和秦柏儒聊得火热,全然没注意房顶上有人早已掀开了瓦片,有一双眼睛静静地打量着你们。你和霍奔出门前往砖窑,我的人早你们一步杀了秦雄,你们急吼吼地往回跑,我的人又早你们一步杀了秦柏儒。哈哈哈,白九啊白九,你纵是那有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也得被我这尊如来佛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