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端正跪地,对答入流:“问话为首,告诫为辅,震慑次之。”
“哦?”庄篁看着她,“你准备怎么问?”
庄清流道:“自然是问他不能只守着自己的东西好好过日子吗?难道他们人与人之间看到对方的好东西,都会理直气壮地来一句‘你家后花园挺好的,给我’吗?”
庄篁无声笑了,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他执意不听,告诫和震慑都没用,你又如何?”
庄清流认真道:“让我见到那个镇山僧亲口说出这句话,我便亲手把他的头割掉。”
“别的都不说。”庄篁忽然问,“你怎么肯定是那个镇山僧下的手?”
庄清流倏地掀睫看了她一眼。
庄篁弯下腰与她平视:“他随随便便先来一个试探,你就提前被调走了,你的随从也被调走了,你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你怎么去找他?你又怎么确定能割掉他的头?”
烛蘅陪跪在一旁纹丝不动,垂着头一言不发。庄清流脸上的表情也缓慢收了起来。
庄篁低眼凝视了她很久,才道:“现在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准你们离岛,你跟外面的万事万物接触太密切,又会有什么后果了吧?”
庄清流垂睫半天,并没有回答这样的话,而是起身道:“我先重布结界。”
“你还没理解我说的话吗?”庄篁转头盯着她,“我一开始,问的就是结界。”
庄清流不解地转头看她。
庄篁拨开诡爻站起身,和庄清流面对面而站:“你从有记忆开始至今,故梦潮就一直是这样的,所以你知道布如此大的结界怎样才能做到吗?当初又费了多少大能的终生之力才联手做到吗?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布好?”
庄清流心里像坠了块儿冰凉的石头,眼底的神色也彻底沉敛了下来,许久之后,平静道:“那我就燃了自己的终生灵力来补结界。”
庄篁看她片刻,好像气笑了,一语不发地转头就往祭坛的长阶上走,大风将她月白色的衣袍吹得灿烂翻滚:“还不跟我来。”
庄清流明白了她的意思,旋身跟上。烛蘅也立即起身随行。
庄篁却忽然头也未回道:“不用你。”
烛蘅脚步戛然一顿,身影在原地停了许久,垂着头一动不动。最后还是诡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重布故梦潮的结界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修为和灵力,她不让你跟着也是为你好,快回去吧。”
说着自己收拾了东西,也很快进了祭坛。
在这个故梦潮里,一直以来只有三个人能进祭坛,一个庄篁,一个庄烛,一个诡爻。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她。
烛蘅在深沉的夜色中纹丝不动地站了很久,终于转身,一语不发地一步步离开了这里。
重补结界并没有用很长时间,天边第一线晨曦刺破云层透出来的时候,庄清流就满脸疲惫地出来了。从她的状态能看出来,应该还是庄篁付出了全部的精力,而只让她承担了一小部分。
尽管这样,烛蘅还是一眼就看出她内耗不堪,修为不知道倒退了多少。沉默片刻后,她转身拉开柜子,面无表情地给庄清流递了一瓶黄色的药液。
“谢多兰兰。但你这个东西实在是太骚啦,我真的喝不下去。”
庄清流身心俱疲,没注意她的情绪,只是随便摇摇那个小罐子后,让烛衡带话给梅花阑道:“你也看出来啦,我暂时都出不去了,所以你帮我跑一趟吧,让那个小鬼自己平日里小心一点儿,要好好吃饭,不要多担心,说我就是正常闭关三年。光传讯我不放心。”
说完又特意补充道:“对了。一定要跟她说,想我的话,就用我送她的那种蜂鸟给我写信,我虽然闭关的时候不能及时收到,但每次出来看到的话,就会给她回的。”
烛蘅一声不响地看了她几眼后,身影即刻消失在了故梦潮。
灿金的日光洒落而下,一声沉闷悠长的大钟声响,正是梅家仙府内该起床的时候。
梅花阑无声醒了过来,睁眼看了天花板片刻后偏头,庄清流已经走了,却在她手心画了只斑斓可爱的小鹿。她看了手心一会儿后轻轻一攥,稍微撑在枕头两侧坐了起来,却忽然觉着哪里不对,眼角一闪,转向了屋内左侧的墙角。
烛蘅随便坐在墙角的阴影里问:“醒了?”
梅花阑无意识觉着她的语气有点不同于往常,迅速在屋内所有的阴影处都看了看,确认只有她来了,而庄清流并没有来时,快走几步上前道:“故梦潮发生什么事了?她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烛蘅平静道:“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