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边飞速划过的景色很快静止下来,庄清流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梅花阑母亲的墓,又片刻不停地来回看过四周……都没有。
她心里倏地一空,莫名觉着如果这里没有,梅笑寒列出的其它地方可能也不会有了。
……
果然从这里到后山,从后山又到梅家巨大的湿地群岛,里里外外、来来回回都绕了一圈儿后,到底还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这人是在故意躲她。
天色已经从正午到日暮,从日暮又到第二天日光升起。
庄清流再次一身倦意地回到梅家仙府的时候,发现整整一仙府的人居然一夜之间都纷纷穿上了……冬衣。
“你没看见吗?庄前辈——”
梅笑寒脖子上围着一圈时尚的兔毛坎领,双袖掺在一起,站房檐儿下抬手指给她看道:“整个仙府屏障现在已经转而开始下霜了,飞霜。”
“……”
庄清流沉默难言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些飞霜也跟昨天的桃花似的,忽然纷纷扬扬地簌簌下落,滋啦冰凉地掉了她一身。
“……”
梅笑寒唉了声,好心地伸出手替庄清流拂拂,然后感慨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本来以往每年冬天是六个月,现在九个月——都是托你的福呐,庄前辈。”
庄清流:“……”
她低头一看,原本落到她衣领内的冰晶霜花居然无形消散了,并没有化成湿漉漉的一汪水——原来这人哪怕是生气,还会记着只冻别人不冻她吗?
梅笑寒很快招招手,示意两个送早饭的小弟子进来,指着那两个托盘道:“庄前辈,你想多了,看那里——”
庄清流目光便顺着她的手一挪,只见那两个托盘里,一个装的是精致的两碟小菜,一个馅饼,一盅汤和一碗喷香的饭,看起来就十分丰盛——那是她第一次在梅家仙府吃东西,梅花阑给她准备的。
而弟子端来的另一个托盘里……只有一碗糙米粥和上面几粒已经堆好了的萝卜丁泡菜。
梅笑寒手一点道:“是的,左边那个是我的。”然后一指右边,“而这个糙米粥配萝卜菜,是庄前辈你的。”
庄清流诡异地眼皮儿一垂:“……我没跟她在一起,就连以前的饭也没资格吃了吗?”
“虽然也不能这么说,但——”
旁边的梅笑寒伸手,展开一只写了两行正楷小字的传讯纸鹤递给庄清流,怜悯道:“但这是花阑昨晚特意吩咐给厨房饭堂的,估计就是故意也气气你。所以庄前辈,你还是把粥配萝卜将就将就吃了,让她消气吧。”
庄清流一言难尽地伸手,点头接过了那碗不需要托盘的粥,旋即就近入了梅笑寒的屋内,跟她在桌前对坐。
窗外飞霜不断簌簌,偶尔还吹两声呼啸的大风,看起来还果真跟一夜入了冬一样。梅笑寒端坐桌前,喝着自己精致的冬瓜乳鸽汤,不由取笑庄清流:“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庄前辈你现在还要浪吗?”
庄清流一口粥拌萝卜丁下去,居然“——咔擦”,咬到了一颗小石子……差点把半边脸都吓飞。
……那人就是故意的。
梅笑寒又忍不住笑了声,吃着自己的小菜装模作样道:“花阑这就有点过分。”
庄清流终于拨挑着粥米里混杂的小石子,抬头微睨了她一眼:“一个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摸清的人,就这么贸然去进入另一个人的生活,晏大人觉着合适吗。”
梅笑寒舀汤的动作忽地缓了几分,若有所思看向庄清流:“庄前辈原来,是在考虑这个吗?”
庄清流只是又敛回目光,低头落在了一勺一勺搅动的糙米粥内:“只是觉着现在这样……对她有些不大够。”不够对得上她的情意。
那个叫梅花阑的人,她一个人记得前生,记得今世,记得那么多,自己如今却一丁点都想不起来——所以纵然其实很喜欢,庄清流心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觉着这样对她太轻率了,真的还差一点什么,差一点……老感觉不能缺的东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其实一直觉着现在这样也很好,所以总想着缓一缓,也没什么。
只是如今忽然反应过来……她可能真的让那个人等太久了,只是梅花阑向来能忍尚敛,她也居然从来没有留心注意过——注意过她有多渴望,多煎熬。
庄清流垂眼想着想着,忽然又被一颗小石子磕碜了一下……不由古怪地看了她手中的粥,方才短暂的片刻失神一消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