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心里大概给她记了八百本账,脚步越来越慢,唠唠叨叨的声音已经换了个主题:“你说这底下这么大地方,怎么就没一处能安居,真是穷山恶水,我以后绝对不来了。”
她说着说着又转而道:“这天好像是要下雨了,可我连个能暂避的山洞都找不着,哎,我的泪也如雨下。”
她如雨下的泪刚到眼角,忽然波光一动,竟然真的闪现出了斜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壁洞。
庄清流:“……”
最近真是跟山洞过不去,想山洞就来个山洞——不过既然这么灵,她想房子能不能给来栋房子啊?!
耳边这时起了呼啸的风声,满地的碎叶往起铺天盖地卷了起来,山野里越来越阴冷了。
庄清流没有挑剔的余地,背梅花阑进洞前,学她以前并指如刀,呼啦一下把刚凝固没多久的手掌又割破了——血一出,整个崖底大范围的斑驳影子无声自动,周围这些想理她或不想理她的花草纷纷蔓延汇集过来,三两下被迫营业地遮住了洞口。
现在从洞外看的时候,这处崖壁俨然天成,毫不起眼,哪怕就从旁边擦肩走过,也几乎不会被发觉。
庄清流进洞后敲敲浮灯,浮灯剑身立刻飞出,这次也不撒娇卖萌了,乖巧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亮起光晕照明。庄清流大致检查了一遍,很普通的洞,除了简陋寒酸,什么问题都没有。
她将梅花阑放下地,搂靠在怀里,忽然又低眼去看两人衣摆上的灵鹤——灵鹤没反应。
也不知道这人平时都是怎么催动的,这些灵鹤之前既然能织件衣服出来,想必现在支个简单的床也可以。
庄清流想了想后,伸手一摸,又从怀里摸出了梅思归那根羽毛,举在眼前说道:“宝贝,行行好,管管你的胎毛,让它们做张床可好?”
她话音落下,两人衣摆上的灵鹤果真居然忽地动了,纷纷缭绕蹁跹地环绕飞出,在庄清流和梅花阑脸上各自亲了亲后,很快堆积聚在一起,原地凝了张梦幻的“鹤床”出来。
庄清流打量打量大小,又伸手摸了摸——十分柔软。
她满意地将梅花阑吧唧扔了上去,梅花阑先是往下陷了陷,随即一恍一恍地弹了起来,床面恢复平稳。
庄清流心想要是有“余粮”给自己也团一个就好了,随即叹了一口气,半俯下身,轻手轻脚地避过伤口,又给梅花阑褪了外衣,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解完把外衣拿在手里翻了翻,心里莫名有点惆怅——明明自己才是被喜欢的那一个,可是搞了半天,现在却反过来跟山洞里在这儿伺候人宽衣解带。
真是不能想,想就是眼泪又要下来了。
她从乾坤袋里拉出之前带的小毯子,又仔仔细细给床上的人盖好,随即顺手捏捏她的脸:“真想先把你给捏醒,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伺候你的。”
可是床上的人连睫毛都没动,估计现在是把脸捏成二师兄也捏不醒。
——梅花阑这人轻易不会倒下,但一旦晕过去,就老是好像在梦里留恋着什么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庄清流略微失神地撑在床头,安静来回看了她片刻,然后收起思绪,用乾坤袋里的东西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旧衣服团了个“凳子”,将就趴在了她床边。
浮灯安静地立在旁边,自动将光晕变得柔和黯淡了一些,庄清流却转头道:“亮一些。”
呼啦——浮灯剑尖瞬间光芒大炽,亮得庄清流当场瞎了两秒。
“……”这很难说不是调皮故意。
她缓了片刻后,转头睨了浮灯一眼:“刚刚好就行,你赶紧给我变回来。”
浮灯无辜地又暗了回来。
“你看看你的剑。”庄清流转回目光,低头摸出了一块儿手帕,让逐灵沁出泉水打湿了,冲梅花阑道,“你一不看着它,它就比谁都皮,等你醒了,一定要记着好好管教,打一顿也行。”
浮灯顿时焉儿成了憔悴色。
庄清流略微转头冲它挑挑眉,然后坐在床边,用打湿的帕子,一点一点给床上的人擦干净了刚才没来得及擦净的脸。
梅花阑的美人尖,饱满的额头,服帖的眉毛,乖巧的睫毛,十分深邃的鼻梁……一一在庄清流手下走过,最后落在又薄又细腻的唇上。
庄清流指腹在她唇瓣上凭空划过,才用手帕最后在嘴角点了点。
一张脸在手上这样走过一遍好像才真的清晰了起来,而这人的脸——庄清流总觉着一直要这样干干净净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