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颂唰拉抬头,脸色一瞬间复杂交织,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狂喜又混杂着不敢相信:“阿娘,你……的意思是……”
老兰宗主似乎长叹了一口气,脸色仍旧很平稳,凝视着兰颂:“我可以答应你,但是阿颂,你是未来灵璧兰氏的家主和一宗之主,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你会发现你的一生会与许多人都有关系,自己有时候并做不了主,不管你愿不愿意。”
兰颂一瞬不瞬地仰头看着她,听老兰宗主顿了片刻后,缓慢继续道:“所以你不只有我这一关要过,其余那些人,你便用自己的能力和威信去说服吧。”
“阿娘是说——兰城一事?”兰颂很快认真问。
老兰宗主面色似乎有些疲惫,起身道:“是,兰城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马上入冬了,异生事端,倘若不迅速解决,必会生乱。”
两人又很快说了几句,庄清流却开始进入了“驴听琴”模式,不由转头寻求旁边梅花阑的场外援助道:“梅畔,这个兰城之事是何事?”
她问完才无缝衔接地忽然想到……这名为梅畔畔的大佬似乎还在跟她小心眼儿和来脾气呢。
庄清流转而很快从怀里袖手一掏,竟然摸出了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百无聊赖用干苇草编的小青蛙,展开梅花阑一只手后,丢进她手心:“送你。”
梅花阑一刹那脸上精彩地滚过了数种色彩缤纷的表情。
庄清流心里笑得好开心,嘴上哄道:“虽然也是随手编的,但是是只送给你一个人的,这就是我最后一只蛙蛙了,以后都不可能再给别的人看见。”
她说着又顺手点点梅思归的小脑袋:“别的小鸟也不能得到。”
梅思归:“……”
梅花阑低头托着那只吹得天上没有、地上独一的小青蛙看了一会儿,终于一瞧庄清流,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地缓慢点了下头,表示收到她讨好的意思了。
然后大佬脸上似乎微嫌,手上却一如既往把小青蛙轻收回袖摆后,道:“闭眼。”
庄清流很快心情愉快地闭了眼,这次转换场景的时候,又理所当然地享受上了大佬的细心呵护——她其实很早就看穿了,梅花阑这个人看似高冷到跟身边的人都八不沾,但也正是因为她从这个世上和从外界得到的交换很少,所以但凡稍微收到点东西,心里就会很高兴。
也就是说这人真的很好哄,她其实很珍惜别人的心意。
眼前的光线又逐渐变暗了一些后,庄清流睁开了眼睛,仍旧是黑夜,她们却已经离开了兰家的仙府,到了……似乎这就是兰城?她们站的地方是城楼?
梅花阑迎着烈烈寒风,压着庄清流的肩转了个方向,远远示意道:“看那边。”
庄清流很快顺着她的视线转头,先是旋转地看到兰城的城墙外夜色一片苍茫,四周影影绰绰,似乎都是连绵起伏的山林,然后蓦地,一大片星星点点的橘色光晕映进了眼帘。
她眼睛下意识被恍地眨了一下后,才又定睛仔细看了会儿,发现这些光晕竟然都是大团的火光,从城墙不远前的空地上开始,由近极远得渐次缩小,近处能清晰映出围拢在火堆四周的一片人脸,最远处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萤火虫比都小的光点,苍茫地连成了一片。
所以这些围着火堆的都是人?如此大的一片得有多少人?!兰城有什么惊变,所以导致全城的人都迁出去露宿荒野了吗?!
梅花阑这时却道:“那些不是兰城的人,是一个人口不多的独立部落,名为柔然。”她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件里外皆绒的披风,双手环绕地给庄清流穿上后,低头细细系上了丝带。
有人这样静静为你做这件事的时候,一般人心里都很难不轻轻一动,庄清流一时间顺势看着梅花阑在夜色中的脸,心想跟兰颂的玉灵相比,自己的大佬似乎一点都不带差的。
片刻后,等梅花阑系好,庄清流才继续问道:“什么意思?这些柔然人都聚集在这里是——?”
梅花阑遥遥指了下正对城门北面的巍影方向,十分简洁地道:“柔然人在此前,就世代居住在那边的深山环绕之中,可是数日前,那里的群山忽生地动,随后暴雨连下三月,片刻未停,之后大片大片的群山倒塌,泥石滑下,他们的住地由此被毁,所以被迫举族外迁。”
“这样啊。”庄清流不由诧异地望着那边,心想这算是举国的国际难民吗?
不过暴雨下了三月未停是什么鬼?这个世界的气候这么极端吗?她很快又看着那些大片的火光问道:“所以柔然人这是……想进入兰城落脚?”
“这很正常。”梅花阑转头看着她道,“这里地界荒僻狭窄,位于河口,兰氏的兰城,是唯一一个与柔然人称得上接壤的城池地界,他们只要出来,必至这里。”
“兰氏素有芝兰之风,连重归于好的仇人都愿意接纳。而如今马上就冬天了,就算不愿意接纳也可以借道,所以紧闭城门,任由这么多人流落在城外的荒野似乎并不是他们的作风?”
庄清流感受着刺骨的寒风在脸上来回地尖刺,不由把兜帽盖到头上敏锐道:“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是有原因。”梅花阑又不知道从哪里变了个暖融融软乎乎的手炉出来,挑开庄清流的披风缝隙,让她抱在怀里暖。
庄清流低眼一看,这暖融融的手炉竟然是梅思归变的——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梅花阑揉巴揉巴成了一团,身上绚烂的火红色羽毛竟然微微发光发热起来,又暖和又毛绒绒。
梅思归乖巧团在庄清流的手心和怀抱之间,在披风中冲她眨眼啾啾,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