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烛君。”冷眼旁观了片刻的祝蘅出声打断,声音十分冷淡地开口嘲讽,“就算是仙猎中的一只野狗,也讲究先来后到。裴公子三日前失踪在你梅洲地界,找人时未曾见你,如今却忽然出现,一声不吭就毁了裴氏的缚灵锁,又要半路截人回去炼剑,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此言一出,周围忽然静了三个八度。
庄清流也下意识皱了下眉,如今仙门百家,各自繁荣,家族与门派之争却暗自焦灼,梅氏以家族之力坐大,坐拥七十城,不可谓不显赫。而梅花阑个人品性亦高洁持重,行事无惧敢言,风评一向颇佳。只是她惯爱独来独往,为人缺少一点圆融,不喜赴无事风雅的仙宴,拂过不少仙门盛邀的面子,所以喜欢她的人历来对她推崇备至,厌恶她的人亦对她嗤之以鼻。
而祝蘅此人,显然就是那些“嗤之以鼻”中的一员,她背靠如今第一宗门的长庚仙府,与梅花阑素来不睦,并非隐秘之事,只是以往两人多不会如此对上,直接起冲突,今日摆明的出言不逊实在罕见。
想到这里,庄清流远远朝湖边看了一眼。
梅花阑却并未理会,甚至连视线都未曾分出一缕,只是转向庄清流左肩还在流血的伤口,好像想说什么,却长久没有说出口。
与此同时,一群梅洲弟子接连赶到,行止间衣摆带风,梅香阵阵。
虽然都有些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领头一年纪极轻的少年显然听到了祝蘅刚才那句失格之言,正要脸色不好地皱眉替梅花阑开口,旁边一人微微用眼神制止了他,只是朝梅花阑隐秘传音道:“端烛君,附近有不少人正在闻声赶过来,你若是想先带人走,最好不要多耽搁,以免横生波折。”
梅花阑从庄清流肩上挪开目光,这才面无表情地深深暼了祝蘅一眼。
那把弓亦分毫不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箭尖直指她眉心。
气氛十分莫名其妙地开始剑拔弩张,就连庄清流也快要跟不上节奏。
忽然,梅花阑冷不丁地伸手,忽然轻轻往下一压,所有人耳边同时随着她的动作炸开一声脆响,整个湖岸底下仿佛无中生有出了千丝万缕的地脉,在陡然冒出后连成一线,显出一个巨大的火焰图形来!
这竟然是一个早已经布置好的巨大阵法。
那些千丝万缕的脉络好像被活活拽出来似的,自顾自地冲天爆发出耀眼的灵光,将湖边每一个妄动的人黏成了案板上的鱼,牢牢困在了原地。
梅花阑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滔天惊疑中轻轻捞起庄清流,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祝蘅脸色难看,可梅花阑动作实在太快,刚从一堆花枝中掠出就没了踪影,就像一点本就快消逝的雾被风轻轻吹散了一样,只留下了一点极淡的异香。
庄清流:“……嗯?”
说好的品行端方,处事有度,怀礼持重?
这到底是什么大型失格现场。
第2章
别说从水里裸奔到空中的庄清流,就连梅家一众弟子都被惊得一瞬间表情空白,戛然顿过之后,反应极快地集体尾随跟上,活像一群手拉手奔跑的柿饼。
庄清流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一眼,眼前就花影一闪,随即光线稍暗,梅花阑带她落了地。
虽然箭还稳稳插在肩上,没法裹衣裳,但梅花阑动作极快地一掀手,什么东西就自己飞了过来,从庄清流腋下的位置灵巧一缠,避开伤口服帖地环到了她身上。
庄清流低头一看,浴巾似的,还挺时尚。
只是面前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强迫症,见交叠的位置没有整齐地合成一线,竟然又伸手轻轻提了下。
庄清流:“……”
穿了还是感觉没穿,仍然在她面前裸奔。
肩裂了,她的心态也裂了。
只是事到临头没得选,情势半点不由人,无论如何,先撑过眼前这一波再说。
外面有粼粼的波光刚好反射进来,庄清流眼睛轻轻一眯,顺势环顾打量过四周,感觉这应该是在一艘船里。
这个世界的仙门之人讲究行止举动和举手投足皆是修为,因此并不常御剑,而且梅洲多水,界内河流密布交织,用船出行并不奇怪,从这里顺流而下,就能直达梅氏的仙府。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庄清流却感觉她微凉的手指按了上来,抵在了左肩的箭伤之后。
庄清流略微侧头,故意问:“不是说要把我炼成剑吗?还是忍不住现在就想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