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修奏完了《酒狂》,听她有此一问,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
“我若要赎你出来,需要多少银钱?”
白玉吟顿时吃惊地望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孟子修却突然笑了,道: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既然我没办法再进来,那你出来不就好了?”
“可是……鸨母她不会答应的。”白玉吟急道。
“她会答应的。”孟子修定定然说道,随即长叹一声。白玉吟以为他是在叹息这件事太难办,但孟子修其实是在叹息他将要对不起舅舅了。舅舅临走前给了他一大笔钱财,让他能在外谋生立足,后来又让南京这边的赵氏粮行分号专门拨了一笔款项,用于给孟子修看病买药。这些钱林林总总算起来能有四百多两银子,他要尽量在这笔钱的范围之内把赎身价谈下来。
孟子修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道:“不早了,你早些睡。我看会儿书,明日去寻鸨母相谈。”
白玉吟美眸中起了泪光,一时语塞,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为什么……”她喉头微哽。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救你谁来救?我知你厌恶这烟花之地,恨不能早日赎身,这事儿当然得尽快做。”孟子修道。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让白玉吟落下泪来。落难至此两年,她真不知当世还有人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一夜白玉吟难以入眠,和衣侧卧于床榻,却凝神聆听着外间的动静。昏黄的微光从外面透进来,她能听见孟子修夜读翻书的声音。莫名的,一股温暖的安全感遍及全身。这个瘦弱的少年似乎一阵风就能被刮跑,可却带给她如松如山般的扎实感。他沉稳至极,似乎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出来的。可他性子里却还带着一股出尘撒逸之气,一静一动结合得完美极了,分外迷人。
不知过了多久,翻书声停了下来。白玉吟不禁从榻上起身,走到外间,便见他伏在书案上睡着了。她急忙寻了一张毯子,盖在他身上。望着他枕在臂上的侧颜,她忍不住将他的围巾往下拉了拉。手指仿佛不听使唤般抚上了他的面容,触手温暖,唇畔有细细的刚冒出来的绒须,提醒她这人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郎。她心口团着一团温软的暖流,凝望他的眸光在微弱灯火中含着情意,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折桂令·春情》一词: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也许这就她命里的如意郎君,是她曲折凄苦中唯一的慰藉。
“孟郎……”她轻声唤道。
作者有话要说:忍不住要耗点笔墨写一写二哥与白姐姐动情的过程,还是蛮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