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那《炼海决》的第一式不过是个双手抬起的简单动作,无论怎样也不需练一个时辰那么久。初一将凌非焉这般莫名其妙的话语和方才的诡异动作联系在一起,不由微微猜中凌非焉的意图。她见凌非焉似乎在静听帐外声音,便也以眼神示意询问,是不是怀疑帐外有人。
凌非焉用一种“算你机灵”的眼神回应着点头。
初一忙挤挤眼睛,“询问”道:那怎么办?
谁知凌非焉却故意咳了咳,提起小壶道:“说了太多有些口渴,你自己先练着吧,我去煮水。”言毕,还不等初一反应过来,凌非焉便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啊,凌尊,你……亲自烧水么?”正经过两人帐前的赵青然好像与凌非焉不期而遇的打了个照面,便停下脚步与她拱手施礼。
凌非焉淡淡反问道:“不然呢?有手有脚的,还等着别人伺候么。”
赵青然闻言,露出一丝尴尬笑容。他知道凌非焉的脾气一向孤傲冷淡,所以也无法从凌非焉这样不喜不怒的语气中听出些什么,只好自嘲道:“是非然失言了,那我不打扰凌尊了。”
“请。”凌非焉依然冷淡而言,却故意将手指向了赵青然来的方向。
赵青然一愣,倒还是往反方向走远了。凌非焉立在帐外目送赵青然离去,便围着营帐走了一圈,好像若无其事的在寻着清净的积雪。
这时,初一也来到了帐外,随在凌非焉身后,轻声问道:“可是非然师兄?”
凌非焉指着地上一处道:“怕就是他了。”
初一低头一看,地上草稞积雪之上微微留着半个鞋印,顿时明白为何凌非焉忽然出了帐门。她并不是真的要去煮水,只是想让帐外偷听的人迫于无奈必须立刻离开。
然后,如果是邪魔潜入了营地,一定会选择向远离营地的方向逃匿。相反若是天御宗的人在外偷听,就只能连足迹也来不及清除的回到营帐前的小路上,以此来避免怀疑了。如此,联系赵青然方才让她向凌非焉询问关于歌风扇的嘱咐,初一便更加理解凌非焉为什么忽然与她讲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凌非焉在怀疑赵青然,所以故意在赵青然面前说要与自己回帐相谈要事。加之她们刚从凌非川那得知要参与五色五行阵的布阵,赵青然自会以为凌非焉要与初一讲歌风扇的事。而且就算凌非焉不主动讲,经过他的“提醒”,初一也有可能向凌非焉问起来。
所以无论怎样,只要跟着她们在帐外偷听的话,就有很大机会能了解到歌风扇不为人知的秘密。谁料凌非焉竟怀疑赵青然在前,不但没有让他得逞,还将计就计的逼他露了破绽。
初一不由钦佩凌非焉的洞察之力,甚至还赞叹了一下平日看起来那么鲁莽却早就怀疑赵青然的图巴尔。随即,初一向凌非焉言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躲在帐外窥听都不是君子所为。非然师兄这般做法,细想起来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谁知凌非焉的神色不但没有求证怀疑后的释然,反而更加低沉严重了。只听她放低了声音,与初一轻道:“随我进来,现在要与你说的才是极严重的。”
“好。”初一听了,心中一紧。从凌非焉的面色判断,应该不是那件事。但是能让凌非焉露出担忧之色的事件,却也惹得她一并漾起了犹疑不安。
两人再回帐中,凌非焉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披风。初一也微微打了个冷战,心道,不过仅仅出去片刻,帐外寒风便阴冷透人。但很快,她脑海中嗖的闪过一幕画面,顿时警觉起来。
凌非焉见初一好像也发现了异样,便以目光示意初一讲出来。
初一得了凌非焉的暗示,便低声询问道:“这样寒冷的天气,非然师兄近却来好像只穿着金绸炎火袍,连宗内与高阶弟子发下的金丝火麟披风都未曾系得。”
“哼。”凌非焉冷哼一声,幽幽言道:“他身受重伤几近殒命,口口声声说自己元气大伤,却比我们以真气御寒的人更加不畏寒冷。真是了不得啊。”
初一点头,但一时想不到赵青然如此耐寒的原因,便问凌非焉道:“以凌尊之意,非然师兄这等异常之像是何原因?”
谁知凌非焉只是摇摇头,回应道:“我又不是医者,也没什么借口去探他的经脉。料想他被青遥宫弟子治疗许久也无人起疑,要么是真的无恙,要么便是隐藏极深。看来只有等那人到了坎城才能断出一二。”
“非云师姐。”初一知道凌非焉说的是谁。偌大的天御宗,人才济济的青遥宫,也只有这一人可以在他人经脉中游刃有余,究根问底了。
两人沉默片刻,初一忽然想起什么,便又向凌非焉问道:“凌尊是如何开始怀疑非然师兄的呢?”
听闻初一提及于此,凌非焉便不想再隐瞒初一。起初她没有与初一讲出她的所见,是因为她自己也还在猜测阶段,不好妄下定论。但经过方才一试,赵青然盯上初一手中歌风扇的猜疑便是确定无误了。越早让初一知晓赵青然的隐秘,就越有利于初一保护歌风扇和自己。于是凌非焉压低了声音,说出这几日夜里她无意中发现的“巧合”。
“夜深时,我常见营地上空有乌鸦飞过。起初我并不以为意,只道是营中时有流民伤重而亡,乌鸦乃为食腐而来。但是……”
初一闻言心中一紧,那日初来坎城,她也见过许多乌鸦由营地向坎城飞去,亦与凌非焉有同样想法。但没想到凌非焉竟会因此怀疑赵青然,于是谨慎问道:“凌尊可见到什么怪异?”
凌非焉见初一仿佛也有同感,便神色严峻,低声言道:“寻常乌鸦乃是黑羽青眼,但我细看之下,那鸦群中好似混着几只墨羽赤眼的血鸦。”
“血鸦……”初一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不可置信道:“那不是魔族以魔血饲养的信禽?!”
凌非焉眉头一挑,颇有意外的赞许道:“不错,你尚知道血鸦是什么。”